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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玉磬下了臥榻,一雙隼眼緩緩地環顧這新房——

  大紅絲被上繡著七彩綃金鳳凰於飛的圖樣,桌子上是她身上卸下的描金霞帔和未曾戴上的鳳冠。

  她盈盈含笑,溫存的與他對飲一盅。

  她為他狂舞著一曲胡旋。

  「我要你記住這樣的我。”她說,殷殷笑語。

  而現在呢,彩鳳脫囹圄淩雲騰空而去,徒留下一屋的金銀珠玉。

  瞧見了妝臺上的一抹綠,他眼一眯。

  是他贈與的璽戒。

  他拾起。

  「拈指環相思,見環重相憶,願君永持環,循環無終極。”

  言猶在耳,人卻已杳。

  皞月劍與古琴已不在原處,所有他所賜與的東西,她一樣也未帶走,這時玉磬終於明白了……

  一切的殷勤、溫婉全是騙人的假像。

  騙人的!

  璽戒被他信手一拈,成了粉屑飛落一地。

  然後,他雙手緊握成拳,砰的一聲捶向牆去,嘴裡發出野獸般的厲聲長嗥。

  這聲狂叫把豪格、博爾齊震撼住了。他們倆手足無措的面面相覷,再瞅著玉磬,不知如何是好。

  他失控地狂笑了起來,揮臂搗毀了嫁衣和一屋子的桌椅。

  「絳雪、絳雪,你負了我、你負了我,你竟辜負了我——”他目眥盡裂,憤怒一掌擊碎了映著大紅囍字的妝台。

  室內寂靜,只剩他重重的喘息聲。

  再旋身,眼底是一種深沉的決裂。

  「找到她。”他只簡單撂下一句。並且知道,這是此生唯一重要之事。

  尉遲棠和絳雪並沒有走遠。

  原來,當日他們雖然順利逃出王府,但北京城到處皆因為這場皇族婚禮而警戒森嚴,不得已,一行三人只得避入北京東城青榕胡同底的一棟大宅院裡。

  這棟大宅門戶看得出頗有些年代,且地點隱蔽,坐落在老百姓住宅區內卻又奇異地戒備森嚴。

  星明月明,大明一統,君樂臣樂,永樂萬年。大殿上的對聯將反清複明的心意表達得清晰明白。

  後來,絳雪自尉遲棠口中得知,原來這是天地會北京最大的分支之一「青木堂”的所在地。

  她也才瞭解,原來尉遲棠除了商賈的身分外,竟也是反清複明天地會的重要一員。

  原以為十日醉可以為他倆爭取多一點的時間,沒想到玉磬不過才三日便醒來,一醒來便通緝下令搜索全城,大街小巷皆貼著絳雪的畫像,整座京城頓時陷入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而絳雪一行人被困在京城動彈不得。

  這一日,尉遲棠同些弟兄到外頭打探消息,絳雪同燕兒兩人在偏廳靜靜地等候消息。

  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三個時辰,絳雪安安靜靜地坐著,心卻不時地揪著。燕兒則來回踱了幾千步的方步,看了幾百次的窗景。

  然後,天色暗了,屋裡掌燈了。接著,忽聽見窗外浙淅瀝瀝的下起雨來了。

  終於,尉遲棠回來了。

  他渾身滴著水,一進房見她臉色蒼白、形容憔悴的模樣,心下幾分明瞭。

  「小姐進食了嗎?”他問。

  燕兒忙搖頭。「沒你的消息,小姐是怎樣都不肯先吃些東西的。”

  連日來東躲西藏,絳雪的臉上已經寫滿了疲憊和緊張。

  尉遲棠盯著她的臉,眼底是無盡的憐惜。此時,更揉合了一股油然而生的心痛。

  「你該吃些東西多點體力才行。”

  絳雪搖搖頭,她睜著黑亮閃爍的眼睛,靜靜地等候著。

  尉遲棠不想誰騙她。「情勢不妙。玉磬那傢伙醒來像是發了狠,竟然向宮內借調禁衛大軍駐守在每個城門進出口……一切為的就是要找到你……”

  燕兒在一旁倒抽了口氣。

  絳雪一聽,閉了閉眼,心口因著那個名字無端抽緊著。

  我絕不負你……

  她的心上始終盤旋著這一句誓言,一遍又一遍,扣著心版,直到鏤骨浸血,成為她割捨不去的一部分。

  「這裡也不再安全了,再不走只有坐以待斃,所以,我們今夜就走。”

  倘若你負了我,我定不饒你!黃泉碧落,窮索無極!

  刻意忽略那耳邊誓言,絳雪無言地點了點頭。

  是夜,當尉遲棠與絳雪在房間裡規畫逃亡路線時,誰也沒有分神注意到,窗外一道升空的彩光,幾秒後消失在星空中。

  丑時,就在他們即將出發前,青木堂東苑突然竄起熊熊火焰。

  堂內的弟兄紛紛趕至東苑救火。

  見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令南廳整裝出發的尉遲棠等人皆有不祥的預感。

  「你和燕兒先走……往北去,到北城旁的古廟等我!”他領著已經改著男裝的絳雪主僕兩人迅速穿過回廊。

  「那棠表哥你呢?”匆忙間,絳雪問道。

  「我留下幫弟兄一起滅火,待火勢控制住後,我立刻前去與你們會合!”

  「不!我也留下……”

  「絳雪!”尉遲棠打斷了她的話。「你先離開,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先躲起來。你若執意留下,反倒會教我分神……所以別跟我爭辯,快走!”

  先前已經解開絳雪的穴道,他相信恢復內力的絳雪有能耐保護自己。

  絳雪方要回話,遠遠屋上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今晚,你們誰也別想走。”

  三人同時往聲源來處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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