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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人死不能複生。父親走了,我唯一牽掛的就只有一件事。”

  「我。”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牽累她至斯。

  「我要你活下去,不論生存的理由為何,即使一輩子恨我也無所謂。”深深迎視他的目光,「當頭子玩膩了你時,他只會毫不猶豫一槍穿心殺了你。你唯一活命的機會是『死』在我的槍下。”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獨孤昊拉起她的手覆在右邊的胸膛上。「如果你要殺我,你該朝這裡開槍。”

  「我知道多年前夜魅父親動手術的男孩就是你。”她歎了口氣承認道。

  「為了增加我生存的機會,你還故意扯下頸煉丟在我的腳邊,為的是讓擎天門能藉由其中的通訊器找著我。”擱在他心頭多年的疑問終於得解。

  「告訴我之後發生的事。”那才是他一心所欲探得。

  深深明顯一僵。「也沒什麼。在『殺』了你之後,頭子似乎覺得我也沒有利用價值了,他擊昏了我,將我丟在一個廢棄的酒窖,不給食物和水,要我自生自滅。”

  獨孤昊劍眉一蹙,顯然對這避重就輕的說法並不滿意。

  「並不是這樣簡單,對不對?”他大膽猜測。「為什麼頭子會這麼快對你起疑?因為擎天門迅速放出我沒死的消息,引起了頭子的懷疑,對吧?”

  當初釋出消息不過是想引出她,沒想到卻差點置她於死地。

  「有沒有人說你精明得可怕?”她不得不佩服他異于常人的縝密心思。

  「別故左右而言他。”他輕斥。

  長長的歎了口氣,她的笑容鏢紗而奇異。「你可曾隻身在全然的黑暗之中?置身在酒窖裡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我終於明瞭那是多麼恐怖的經驗。黑暗侵襲你每一根神經都要尖叫發狂,竄逃的老鼠和一些不知名的心動物在四周蠢蠢欲動,虎視眈眈準備突襲你……簡直逼人崩潰……到最後我真的瘋了,只能不停的尖叫。當我清醒後才發現自己躺在愛丁堡的一家精神病院裡,那已經是一個多月後的事了。”

  「頭子人呢?”他會恣意享受一次一片淩遲那禽獸的痛苦。

  見他眼中閃爍野蠻的紅光,深深不以為然道:「你以為我會放過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在他準備駕私人船艇逃逸之前,我早就在他的船上動了手腳,炸彈在引擎啟動的二十分鐘後爆炸。”

  獨孤昊記憶力超強的頭腦飛快轉動著。「兩年多前在英國附近一艘不知名的船艇爆炸。”至今仍然無任何國家出面指認。

  「正是。”

  「那個殺千刀的傢伙,死萬遍都不足惜!”

  「如果不是艾瑞的收容還有筱築精神上的支持,我恐怕活不過那段和黑暗掙扎的日子。”

  「談談筱築吧。”

  「筱築是我母親第二任婚姻的小孩,她與她的丈夫在飛往歐洲度假時,因為飛機失事雙雙罹難。”

  「於是你成為筱築的法定監護人。”

  「比起我為她做的,她給得更多,她給了我支撐的力量,一個活下去的目標和理由。”

  獨孤昊擱置心上長達兩年的謎團終於得解。

  任憑窗外風雨肆虐,兩人緊緊相依浸淫在各人的情緒。

  多年的特務生涯,養成了她堅固的偽裝,從不曾見她示弱或是顯露出真正的情緒。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相逼,她會一輩子死守自己心底的恐懼,永不訴與他人知。

  她將自己和別人歸為同類利不信任的舉動讓他感到憤怒。

  憤怒、嫉妒、受傷、愛憐的感覺交迭湧現。

  你憑什麼要求特殊待遇?他們心自問。

  欺壓她、逼迫她,讓她情緒失控爆發的元兇正是他啊!

  「為何你總是這樣?”他想探詢她那巧笑倩兮面具下真正的情緒。

  「怎樣?”

  「笑。”他食指指腹沿著她的唇線勾勒她的笑。「在這謎樣的笑容下,究竟藏了個怎樣的你?”

  深深再次因為他敏銳的洞悉力顫抖了一下。「因為不能哭,所以只得笑。”

  「那就哭吧。”

  「哭有什麼用?又不能挽回我父親的生命。”

  獨孤昊鞠起她的臉,半強迫她凝視著自己,黑眸無聲的傳遞某種情感。

  「但卻能為我挽回你的。”他瞭解那些哭不出來的委屈和心痛。

  她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沁出,終於無聲地墜落,多年哭不出的委屈卻在他溫柔的索討中全化成灼熱的液體泊泊流出。

  「哭吧,我在這裡陪著,你可以盡情的哭。”他任憑她在懷中無聲的抽泣。

  偌大的空間闃靜,只偶聞火爐裡傳來木材燃燒必剝聲響。

  他的心貼著她的跳動。緩慢慵懶的吻著她的發、她的耳,給予她無聲的慰藉,直到他覺得夠了。

  「別哭了,再哭就成醜醜的豬小妹了。”他疼愛的捏捏她紅通通的鼻子。

  適度的哀傷可以淨化心靈,但多了就傷身勞心。

  「一會兒教人家哭,一會兒又禁止人家哭,真是個暴君!”深深含笑帶淚睨了他一眼,眼波流轉間盡是女兒嬌態,救他不由得看得癡了。

  她的笑牽動獨孤昊的靈魂,心,在刹那間停止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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