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可藍 > 偏要吃定你 >


  那孤寂的背影,竟牽引出某種不舍的心緒。

  灰白的天際,寒涼的風呼呼地吹著,在這個靠近海港的小鄉鎮,有著不符南臺灣的冷漠。

  樊匡冷冷地望著前方佝僂著身子的拾荒老婦,她一步一步地推著小車,上頭載放許多空罐、廢紙,吃力地步向海邊的一間破舊鐵皮屋。

  許多年過去了,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也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恨意。

  沒錯,他的恨,日積月累地在心中發酵,自二十年前的那個聖誕夜開始——

  他的父母因做生意失敗,帶著年幼的他躲避債主的威脅,最後,甚至選擇丟棄了他。真可笑,一個應該是合家團圓的幸福日子,卻是他不幸的開端。

  樊匡燃起一根煙,習慣性地在嫋嫋煙霧裡,尋找回憶中少得可憐的親人影像。

  「小匡,你乖乖待在這裡,爸爸媽媽去買好吃的東西,很快就回來了。”

  「好,爸爸媽媽要快點來哦……”

  年幼的自己是如此相信他們哪,結果……

  當初,要不是白雲的父親收留了在外吹風受凍的他,今日他或許沒有機會回到這裡,更不可能再次見到「她”——

  那個血緣上應是他母親的女人。

  即使有人照顧,但是,孤單的感受始終佔據著他的心。他很想問問他們,當時為什麼要將自己丟下?

  在成年的那天,他的養父——也就是白雲的父親,交給他一封信,為他查出了雙親的地址與近況——遺棄他的親生父親,早已去世多年,而他的母親則以拾荒度日……

  「年輕人,抽煙對身體不好……”

  老婦人遲緩地走到他身旁,撿起一個鋁罐。

  樊匡沉默地盯著她老邁的身影,一語不發。

  「年輕人,你應該是外地來的吧,不常看到你……”老婦人眯了眯眼睛,仰望這個不吭聲的年輕男子。「你……看起來很面熟……我們曾在哪裡見過嗎?”

  「沒有。”樊匡避開身,閃過她伸向自己的手。

  老婦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不好意思,我以為……你的神情與我先生好像啊……他多年前因病去世了。”她自言自語,仿佛墜入回憶之中。「你知道嗎?我還有一個兒子,不過……”頓了一口氣,似是難以言喻地哽在喉間。

  「夠了!”樊匡冷漠地扯動嘴角,擺出拒人千里的態度。「我跟你毫無關係,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老婦人被他惡劣的口氣嚇了一大跳,她囁嚅地道:「對不起……對不起……”但,一種無法忽視的感覺,讓她對這個年輕男子移不開目光。「年輕人,你幾歲了?如果我兒子還在的話,應該跟你差不多大——”

  「兒子?!”樊匡所有的怨氣仿佛因這兩個字而爆發。「真是可笑,一個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沒辦法保護的人,有資格說這兩個字?!”

  老婦人震驚地抬起頭。「你……你……你說什麼?”她不可置信地伸出抖顫的手。「你怎麼知道……難不成你是阿匡……”

  「住口!我什麼都不是!”樊匡撥開她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她淚流滿面,只是不停地道歉。

  「沒什麼好說的,從前沒有,未來更沒有!”樊匡退了一大步,臉色難看至極地撚熄了煙,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灰色地帶。

  婉拒了姨丈他們的陪同,梅薇獨自在午後無人的路上散步。

  這一帶是透天別墅區,家家戶戶的庭園都種滿了植栽,微風吹來,讓人神清氣爽,與臺北完全不同。

  臺北……梅薇的表情黯淡下來,來到這裡已經三天了,本以為只要一到這裡,循著征信社查到的地址,很快就能找到樊匡,沒想到一到那裡,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她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啊!屆時若沒找到樊匡,挽救發發可危的歐培山莊,其他董事們就會依照董事會的決議,將它賣給揚威集團。

  歐培山莊是父親畢生的心血,她真的不敢想像,假如失去了它,爸爸會有多傷心……

  梅薇恍神地走著,不知不覺間,她來到「阿爾卑斯”門口,盯著木制招牌發愣,直到手機鈴鈴作響。

  她才按下通話鍵,微弱的嗓音便傳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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