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主人(33)_凱琍

三十三

　　「青春夢已老，青春夢已老……不願再為情煩惱，讓我忘記愛的苦、愛的甜、愛的煎熬……”

　　周日夜的廣播中，譚詠麟這首歌讓我停下鍵盤上的手，啊啊，唱得真好，我真是老了耶，叫我再像神經病似的去愛，實在也沒力氣了。

　　就這樣過著平淡的阿婆生活，每天寫寫小說、弄弄貓狗、看看漫畫，人際關係就是跟家人相處、老友聚會，生活得越來越簡單。至於那些等待、相思、纏綿、冷戰等等，還是留給年輕人去吧！

　　青春和夢都已經老了，現在的我只想要寧靜，但願這不是奢求。

　　「在年輕的迷惘中，我最後才看清楚，美麗和悲傷的故事，原來都留不住……美好的開始，它最後常常是……不怎麼美好的結束……”

　　靠！怎麼每首歌都在說我的故事？動不動就擊中我的心，忍不住要感傷憑弔一番。

　　隨著臉皮下垂、骨質流失、荷爾蒙減退、發情的機會變少（以上說詞好像我是頭野獸），漸漸地就沒那麼想談戀愛了，多出來的時間，除了看漫畫和電影過過癮，就是無限感慨當年勇了。

　　想當年，老娘我跟誰誰誰……還有某某某……曾經如何的○○××……慘了，連人家的名字都忘了，下臺下臺，這齣戲唱不下去啦！還是來聽那經典老歌，幽幽訴盡我的滄桑啊~~

　　後來想起來，我和他的相處，有很多時間是在車內。

　　他負責開車，我坐在一旁，負責拿水給他喝、拿零食給他吃，還有幫他收皮包、擦眼鏡，沒事做的時候就握著他的手，或按摩一下他的肩膀。

　　後來想起來，那些白天和夜晚，車內的音樂，路過的風景，談過的話題，原來都只會發生一次，當時並不知道，第一次也就是最後一次。

　　好端端地，幹麼突然想個不停？我也不知道，啊就老了吧，冬天也來了，不回憶往事要做啥呢？

　　某天，一位好友對我說，她認識的某男，要煮義大利面給她吃。

　　我立刻激動地告訴她，一定要享受並珍惜此刻，不管未來如何，這個當下是萬分重要的。

　　她問我為何呢？我說，每個煮飯給我吃的男人，後來都會和我吵架並分手。好啦，其實沒煮飯給我吃的男人，也會跟我吵架並分手。換言之，我跟誰都會分手啦，嗚哇哇~~（咬著小手帕，淚眼汪汪狀）

　　言歸正傳，當對方想要對你好、願意對你好的時候，就盡情享受、用力珍惜吧！因為真的不知道，哪天他會說再見，哪天你會說，不管誰先說都有點感傷。

　　愛情就像人生，總在變化中，結果難預料，趁它還沒消失，愛吧。

　　我常會想起一些片段畫面，然後算算那是幾年前的事，而今人事全非，當然我也是個阿婆嘍。

　　記得十七歲那年，我身在聯考地獄中，早也讀晚也讀，都是為了那大學聯考，家境不怎麼樣的我，要是沒考上國立大學，可能就要去工廠做女工了。

　　那時學校有分智慧兩樓，智樓都是男生，慧樓都是女生，女生可直接去智樓找人，男生來到慧樓就要拜託人家上去捎個訊息。

　　某個週六午後，高三生當然要留下來念書，忽然有人來我們班教室，說樓下有人要找我，於是我從三樓走下來，眼神無意中一瞥，看到中庭有個男孩，是一位已經畢業的學長。他好像只是剛好路過，其實是特別來找我，後來我們去肯德基，喝可樂吃薯條，他是我暗戀的對象，後來成為我的男友。

　　我記得那天的陽光很好，操場上有人在打球，不時傳來笑鬧聲，我穿著短袖上衣和百褶裙，走下樓時毫無預警地，就那麼被愛抓住了。在十多年後的現在，他早已結婚生子，我對他無愛無怨只有祝福，卻會想起那個下午，我們正年輕，初戀正萌芽。

　　還記得他要吻我的時候，問了句：「你曾經和別人接吻過嗎？”

　　我搖頭說沒有，他說他也沒有，然後初吻就降臨了。

　　天哪~~現在想起來，真是純情到讓人頭皮發麻，那樣的臺詞、那樣的時光，再也不會發生了，就讓阿婆唱首老歌來應應景：「時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十月十日，騎車經過大漢橋和堤防，沒有預料也沒有準備，就看到淡水河岸的煙火，燦爛四射。

　　我一路騎騎停停，最後停在堤防路邊，看那煙火如花盛開，四周人群圍觀，為那美麗而沉靜下來。

　　忽然間我視線蒙矓，一切就像花開過了，而我也愛過了。今夏曾有那麼一個他，讓我有過期待和失落，也讓我沒有錯過那夏日花季。

　　前幾天才剛過中秋呢，不得不承認，夏天已走，秋天真的來了。不過不要緊，我已儲夠了回憶來過冬，我會好好的，過一個人的每一天。

　　轉個方向，我騎在回家的路上，背後是盛開的煙火，但我不會回頭。

　　帶著阿狗散步在堤防，秋風吹起，想到過去和未來種種。

　　常覺得我會活到七、八十歲，因為我生來就很有阿婆的樣子，哈哈！

　　不知未來還能工作多少年？寫愛情小說能再寫上二十年？若寫不出愛情小說了，我還是會一直寫一直寫心底的話吧。等到沒有生產和賺錢能力，一年生活大概要花多少錢？現在就該存錢養老了，因為我怎麼看自己都不像會結婚生子那型的啊。

　　問問我自己，想過怎樣的生活？無非就是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吧！

　　物質方面，雖無貪求但也有凡欲，希望安全安穩些，不要有太大壓力，為錢折到腰都快斷了。

　　精神方面，但願能跟著自己這顆心走，本來我就愛聽人間的故事，看世界的風景，走走停停，感受和思考，寫作和回憶。

　　所以我會這麼做下去，也許方向稍有不同，但本質是一樣的，我仍像個孩子，對外界的以及內心的，都有無窮好奇心去探索。

　　這麼想了一想，對未來忽然又感到期待了，嘿，繼續往前走吧！

　　周日午後三點，我和兩位好友一起走入林家花園。

　　上次來似於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時我和高中同學一起來，我們都讀板橋高中，明明距離這麼近，三年內卻沒想過要造訪，畢業後反而相約來此看景談心。

　　人都是這樣的吧，近在咫尺卻看不到，等拉開時空了才想親近。

　　這回，我的兩位朋友都是第一次來，只有我是舊時景物，不同心情。

　　午後陽光斜照、清風徐徐，才剛過完中秋，正是心曠神怡的好時節，能和好友們散步其中，對我來說就是最美的時光。

　　我們拍了一些照片，想像自己回到古代，不知會是丫頭或千金小姐，若是丫頭每天可能要打開窗戶、灑掃庭院，若是大小姐，則應該是遊園看景、朗讀詩書，或許還裹著小腳、足不出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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