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凱琍 > 結婚的預謀 | 上頁 下頁 |
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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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堅強與脆弱 十二月五日,我老弟打電話來,說他撿了一隻小貓,可不可以送來我這邊?我說沒問題,我家專收流浪小貓,上網找人收養就好了。得到我的恩准,老弟特地向公司請假,從南港騎車來到蘆洲,將那只又瘦又灰的小貓送來。 因此,我家目前的貓口有四。老大叫橘子,六年前跟人家要來的。老二叫小乖,半年前從鐵皮屋上救回,但是送不出去,只好留著自己養。老三叫歐咪,是朋友寄養的,原本說好三天,卻拖了一個多月都還沒來領。至於老四,就叫灰灰吧! 最近有部電影叫做「貓的報恩”,敘述有位高中女生因為幫助了一隻貓,受邀到貓的王國去旅遊,還要她做貓國的王子妃。如果貓真的會報恩,我但願世間萬物都有家,都好好的活著,都在天地間怡然自得。 十二月六日,老四灰灰住院了。 因為我發現它沒啥食欲,連貓罐頭都引不起興趣,這怎麼得了?一送到獸醫院,醫生說它脫水、失溫、營養不良,必須立刻住院。我沒想到灰灰這麼嚴重,雖然住院一天九百塊,還是咬牙點頭了。 當晚老弟回到爸媽家吃飯,我把這消息告訴他,兩姊弟商量之後決定,就算花大錢也得救到底,否則當初又何必把它從街頭撿回來? 十二月九日,灰灰出院了,我看它精神好多了,也能自己吃東西,決定帶回家照顧。本來有一位小姐要來領養它,卻給我爽約了,真讓人不爽。 如果當初那位小姐來帶走它,會不會一切悲劇就能避免?我也不知道。 十二月十一日,老四灰灰過世了。 昨晚它第一次嘔吐的時候,我打電話問醫生該怎麼辦?醫生叫我再觀察看看,到了半夜,它上吐下瀉得更嚴重,我想帶它去急救卻得等到隔天早上,醫院還沒開門我就抱它站在門口了。醫生立刻幫它打針、吊點滴,我不太放心的摸摸它,卻也沒什麼辦法。 我回家補眠了一下,當我又前往醫院,發現鐵籠是空的,我心想不可能吧?就像電影裡的情節,看到病床是空的,就代表了不幸的結果。 果然,醫生說在我離開後沒多久,灰灰身體抽筋,急救無用,很快就走了。 我走到後面一看,有兩大袋垃圾,還有一個小小的白色塑膠套,那就是灰灰。 它不是垃圾!它不是垃圾!我在心中如此大喊。 它曾是一個生命,有心跳也有感覺,需要溫暖和照顧,只是現在變得冷冰冰的了,但它絕對不應該被當成垃圾! 看我頻頻掉淚,醫生安慰我說盡力就好,不要太自責,但我無法不自責,因為我就是不夠盡力,早該在昨晚就送來急救,為何還說要觀察看看?它的健康本來就不好,應該更謹慎、更小心的,為何就在一個疏忽之間,讓它失去了活下去的機會? 摸著它小小的身體,還是柔軟的,還會隨我的手指而輕輕搖動,仿佛它還活著一樣。求你醒過來,求你睜開眼,我不斷渴求著,我無法相信它真的走了。 醫生說火化要一千五百塊,但我手邊連一千塊都沒有,於是我說我要帶走它,我要自己處理。回到家,我打電話問了幾個單位,有沒有幫忙動物火化的設備?結果有兩位小姐都回答我,把它包起來丟進垃圾車就好了,我只說謝謝,那不用了。 不管別人怎麼說,我自己知道,它不是垃圾!它不是垃圾!它是一個生命,它是一個靈魂,我不能把它丟進垃圾車,不能把它當成廢棄物,因為它曾經活著! 最後,我把灰灰放到廚房,讓黃色枱燈照在它身上,生前它總怕冷,但願死後能感受一些溫暖。我跪在櫃子前面,輕輕用衛生紙替它擦去髒汙,然而它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始終都灰灰的,無法變成雪白。 然後我又替它梳毛,希望它能漂亮乾淨的離開這世界,當我的眼淚落在它身上,童話中的魔法並未出現,它沒有因此而醒來。 晚上六點,我男友小QQ騎車來接我,我們準備帶小灰灰到臺北市動檢所,在那兒火化只要兩百元,正好我男友是臺北市民,可以用他的身分證來申請。一路上我都抱著小灰灰,在心中默唸朋友教我的經文,但願它在另一個世界安息,但願它不再受苦受難,但願它臨走的時候沒有遺憾,不要像我滿懷著悲傷後悔。 繞了好遠的路終於來到動檢所,由小QQ填好表格,我拿了一把加持過的金剛砂,放在灰灰的胸口上,再小心的幫它包紮好,送到火化爐前的籃子裡。那兒還有兩個大塑膠袋,顯然也是動物的屍體,我雙手合掌,深深的一鞠躬,淚水再次奔流。 完成手續後,動檢所的服務人員說,要洗手的話可以到洗手間,我說不用了。因為我並不害怕也不覺得髒,如果可能,我還想多碰碰它,還想讓它多咬一口,只要它能醒過來。 回程中,天空飄起了小雨,我抬起頭,讓淚水和雨水交融在一起,不知道什麼是冷什麼是熱。如果老天想教我什麼課題,但願我在今天就能學會,不要再用死別來考驗我、磨練我,我必須更珍惜生命的堅強和脆弱,才對得起灰灰以生命教我的課題。 回到家,看到老大、老二和老三都好好的,我抱抱它們、親親它們,但願健康與它們同在,但願悲劇到此為止。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床,頭暈眼痠,洗了個熱水澡,打開音響聽老歌,把臉埋在毛巾裡大哭,怕別人聽到我的哭聲。 或許真是貓瘟傳染,沒過多久,老三歐咪也開始上吐下瀉,它原本的主人可能沒替它打預防針,加上它年紀還小,抵抗力不足,就這麼染上了重病。我帶它去看醫生,打針吃藥,卻還是擋不住病毒侵襲,每次喂它吃藥,看它都吐得滿口白沫,那模樣怎麼能和以前的活潑好動連在一起? 十二月十六日,歐咪住院了。 我一天去看它好幾次,它咪嗚咪嗚的對著我哭,好像在跟我說它想回家。我把它抱出籠子,不斷撫摸它、安慰它,我真怕再也沒有機會這麼做,所以我不管腿痠、不管疲乏,等聽到它舒服的咕嚕聲,我才稍微放心一些。 十二月十八日,歐咪過世了。 早上十點半,陳醫生打電話來說歐咪情況不對,我說我馬上到。 五分鐘後,我騎車抵達獸醫院門口,發現安置歐咪的鐵籠是空的,這讓我心冷了一半,難道那悲劇又要上演? 果然,一進門,醫生指著手術臺的方向,我看見歐咪躺在那兒,雙眼半睜,嘴角還有些唾沫,身體卻已經動也不動了。醫院裡還有別的客人在,我對醫生說請他先去忙,我自己一個人坐在手術臺前,靜靜撫摸那黑色的小小身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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