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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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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千夜曇華 如花般優雅安寧的男子輕輕地笑著,正緩步行來。 背對著大門,背對著千絲萬縷的斜陽,雖然穿著壓著銀線的白裳,卻仿佛是從黑夜中走來一樣,他只不過淡淡地一笑,便如曇花初綻,美麗得近乎哀傷。 黑髮如紗在風中揚起,飄落了的是映染了霞光、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絲帶。 每個人都望著他,臉上的表情微妙而愕然。同樣的景色,落在不同人的眼中就是不一樣。有驚訝、有驚喜、有驚懼……而龍千里的雙眼看到的卻是完全的黑暗。 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優美的男子如在水面上飄行,空靈曼妙地行至那把寬大卻略顯寂寞而空曠的紫木檀椅前,一撣衣擺,穩穩地坐了上去。 手肘托住額角,他看了看靜若無人的大廳,發出一聲低柔的輕笑,「怎麼?我只是想幫你們做個主持者啊,我應該有資格坐在這兒吧?對不對,千里?」 美麗的眼睛睜開,投射出一片璀璨的光澤,古玉般的眼瞳幽幽地望著少年,不經意地也掃了一眼他身後的紅十一。 好眼熟的人……紅十一呆呆地想著,分明是不認識的陌生男子,為何卻覺得一定在哪裡見過呢?那樣的眉、那樣的眼、那樣輕揚的唇角……像誰呢? 默默地忍耐,一直一直忍耐……可是,在這個世上,畢竟還存在著自己無法忍耐的東西啊。少年垂著頭,緊握的手指甲呈現青白,唇邊泛起苦澀的微笑,緩緩抬起頭,安靜地答道:「不。除了我,沒有人可以坐在那裡,你也不行……舅舅。」 一瞬間的空白。 紅十一恍然大悟,原來是像千里!這個美男子簡直就是千里十年後的樣子嘛。果然,血緣真是一目了然騙不了人的事情。對自己的觀察力很滿意,少女點點頭,卻發現離自己相當接近的那個人在輕輕發著抖。 已經是五月了啊,他穿得並不單薄呢。怔怔地看著身前的少年,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卻好像可以感覺到從他身上發出的莫名寒冷。 忽然間,她就討厭那個連姓名也不知道的美男子了,因為他一出現,千里就變得這麼不安……就好像很多年很多年以前,自己見到師傅時的感覺是一樣的呢…… 明明是至親的人,卻又會深深地恐懼…… 她望著身前纖細的背影,這背對著她充滿不安的少年的雙眼中,看到的是什麼樣的景色? 猶豫不定卻還是伸出了手,想要放在他的肩膀上…… 「砰!」 有人在這一瞬間推開了門。 不信、震驚、複雜的眼神都明明白白寫在那個一身華服的女人眼中。 那是青嵐門的六位總管之一,被稱為姑姑的女人,盯著紫檀木椅上華麗的優雅男子,吐出似欣喜又似憂傷的低喃:「幽瀾……少主……」 「呵呵……」男子枕臂輕笑,輕得就像是柔軟的風掠過枝頭,吹花開,吹花落,十幾年彈指一揮間,少主……多少年,多少年了啊……忽見故人,乍聞鄉音,而他穿著漢人的衣服…… 緩緩壓平衣上被握出的皺痕,雙腿用力,他站了起來,一步步走下,走到千里的面前。那麼相似的兩張臉彼此貼近,聽得到對方急促的呼吸,然後,他輕輕垂下眼簾,「您說得對,那裡不是幽瀾的位置。那麼……」 揚起促狹的唇,落在紅十一眼中,凝成一朵邪惡的微笑。他問:「您想好給幽瀾一個怎樣的位置了嗎?」 龍千里平素就蒼白的臉孔,此刻不知是生氣還是恐懼,已近面無人色,雙手垂著卻不知該放到哪裡,只是一再重複著:「你……你回來了?」 「是啊,」傲然地抬起頭,讓如紗的黑髮漾起水樣的光波,在風中打著轉,甜美的視線掃過屋內每個人的臉龐,一舉一動都婉約入畫的絕色男子微笑著說:「幽瀾回家了。」 紅十一發誓,龍千里這種行為絕對算逃跑! 而且是落荒而逃!在那個美男子面前丟盔棄甲面色如土地逃竄回去。雖然龍鳳對她這個說法嗤之以鼻,提供了第二個版本,但亦相去不遠。 總之——他是回來了。 一回來就在紅十一眼前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好奇心是人類固有的本性,身為密探出身,讓紅十一不去注意龍千里的反常舉止是根本不可能的。 「於公,這件事頗有權謀之爭的味道,台江青嵐門有什麼變故,難保不影響中原江湖的走向分割,嗯嗯,是個大好題材;于私,我可是龍千里的結拜兄長,怎麼能不表示一下我的關心?」 杜鵑盛開的花壇旁,紅十一翹著二郎腿,擰眉眯眼,聚精會神地思考分析事件的全過程。恩!還是得去找當事人親自套話。呀喝!終於有事可做了!小女子眉目舒展,神采奕奕,怕麻煩和探聽別人的麻煩那是兩個概念,千萬不要混為一談!如果是後者,她可是做了十幾年的老手了,經驗豐富,興趣多多。 笑眯眯地跳下花壇,她蹦蹦跳跳去找龍千里。迎面在月亮門撞上了龍鳳。 「喂!」她拍拍龍風的肩,不客氣地問:「看到你家千里大人沒有?」 龍鳳警戒地看了她一眼,後退三步,「你想幹嗎?」 「耶?」紅十一清澈明亮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平常你不是沒事就對我耳提面命要我跟著他當跟屁蟲嗎?怎麼?今天要下雨了?」 龍風抬頭看了看陰雲密布的天空,皺著眉道:「今天的確是要下雨了!」 紫花藤蔓,是阿媽喜歡的。 雕花木窗沒有關嚴,在風中喀喀作響,垂地的賬縵 上面,一朵朵纏綿的藤花在搖動的風中飄蕩出嫋娜的弧痕。 是雨要來了…… 龍千里失神地坐在地上,一如小孩子的時候在大雨來前,抱住自己的雙膝。 那晚,下著大雨,被嘩啦的雨聲吵醒,覺得害怕,光著腳去找姑姑,卻意外地發現阿爹在姑姑的房中,兩個人正在說話。 好奇心起,他躲在一旁,側耳傾聽。 姑姑說:「小姐的病不太好,門主要接她回去調養。」 阿爹沉默著搖丁搖頭。 他知道姑姑口中的小姐便是阿媽,阿媽她是台江聖教青嵐門門主惟一的女兒。 姑姑一直說一直說,阿爹便那樣一直搖著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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