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江雨朵 > 一見傾情 | 上頁 下頁 |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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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他嬉笑著躲開。 我難為情地低了低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提起她,聲音裡竟會嵌入一種神往的語感。到了夜晚,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因為睡不著而揪著棉被輾轉,眼前莫名其妙地總是出現那半張驚鴻一瞥的臉。 細細長長的眼睛,黑得過火的眼瞳,略微上揚的眼線。 「好奇怪呢。」 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煩躁,我推開窗子,讓夜晚的風直吹進來,希望能帶走那種令我不安的燥熱。 我所居住的位於二層的閣樓式房間,探出頭,可以俯瞰整條街道。天上有著凜冽清澈的繁星,半夜時分,白天喧囂的街道都睡著了。好像只有我獨自醒著,為著我不理解的變化獨自困惑。 旁邊的房子就是良屋的家。 房間的燈都暗著。 他一定還在睡吧。 可是我卻怎樣都無法重新躺下,偷偷地穿上鞋子,躡足出門,披著外衣站在街上,撿起小石子投往良屋的窗子。 一直打到第七顆,靠近窗邊的檯燈終於被擰亮了。 睡得就像貓科動物似的腦袋帶著睡眼惺忪的表情探了出來。先是晃了晃,困難地睜開眼,才打著哈欠勉強地對視過來。 「搞什麼啊?小雅,現在才四點半耶。」他小聲地喊著,指了指手腕。 「馬上就五點了嘛。很快就天亮了。下來了啦。」我睡不著啊。 「但是……」他煩惱地抓著頭髮,「好啦。你等一會兒。」 雖然是夏天,但這個時間站在街上還是有點冷,我抱著肩膀哆嗦了一會,但想到這樣太難看,不想被小看的自己故意把手揣入衣袋,裝出一副很襥的表情。 「……怎麼回事啊?」 下半身穿著藕荷色的短褲,上面穿著橘色夏季夾克,腳上是拖鞋的良屋揉著眼睛走了過來。 「今天不是暑假前最後的學期典禮?幹嗎起這麼早?」 「都說了睡不著啊。」我放大聲音。 「但是我想睡啊。」他委屈地眨眼。 「一個人沒事可做會很煩。」 「兩個人就可以了嗎?」 「對。」 「……被你打敗哦。」歎息著低下頭,一蓬蓬沒有梳理過的頭髮像小狗的毛髮似的垂了下去,但是很快又沒辦法似的抬了起來,鼓脹著臉頰很義氣地微笑著拍上我的肩,「哪,好了好了,陪你去玩投球行了吧。」 在街道後面的空地,長著大片白色的日詰草。 遠方是正在修建的橋樑,隔著鐵絲網遠遠傳來汽笛聲響。 帶著藍色霧靄的空氣沁人心脾。草葉上的露水很快染滿我與良屋的衣擺。空地上積存的汽油筒壘成高高的堡壘。幾個廢棄的易拉罐叮叮噹當像編鐘一樣在風中響著。 良屋戴著大大的棒球手套,頂著困倦的表情站在對面。 我扔球給他,他伸手接住。然後反復重複。 簡單的遊戲,但是汗依然流了下來。鬱熱的心情就像微藍中亮起的天空,漸漸地變得清晰。 良屋,在我真正不爽的時候,莫名地並不多話。當然,說不定這是因為清早的緣故,他還在困吧。 但是失眠的夜晚,可以有個人,什麼都不說,只是站在對面,不停地接住我投出的球,這個事實,讓我覺得有些說不出也不想承認的開心呢。 「喂喂,要記得請我吃早餐哦。」 不在乎我兇惡的表情,這樣直接對我要求的人,叫做安信良屋。 「——好啦。」 裝作滿不在乎,卻在轉身之後偷偷笑起來的我,是從這一秒開始承認他是朋友的荻雅也。 十四歲以前的記憶,是終日混沌。 沒有想要得到的東西,沒有覺得有趣的事物。每一天和每一天都相差無幾,就像流動的河水,飄落的棉絮,日復一日的電車,沒有變化的痕跡。 現在,也不能說我改變了。 只是,開始能略微地感受到那股涼風。 像那個晚上,敞開窗子後,吹進來的夜風,以及睡眼惺忪站在鐵絲網旁,迷迷糊糊地和我玩著投球遊戲的朋友。 比起深秋,我始終更喜歡初冬的說法。 比起某種結束的意味。 我更在意明朗凜冽的開始。 就算受到傷害,如果那事情發生在昨天以前,就可以一笑置之。 這種滿不在乎的生活方式,是少年時代的我,唯一自以嘉許的依持。 「夏天的安排是怎樣?」 蜷坐在房間的床鋪上,我低頭修理手中的鬧鐘。良屋跨坐在寫字臺前的椅子上,一搖一晃地咬著鉛筆,歪頭看著攤在腿上的作業簿。 「要去打工啊。」不是早就知道嗎?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店長會帶我們全部的人,一起去一趟海邊。也算是聯誼活動吧。」 「真好。」馬上露出了露骨的羡慕眼色,「我卻要補習功課呢。真鬱悶。」 說著鬱悶,卻並沒有流露多麼煩惱的神情。我笑了一下,良屋一直都是那種乖小孩,會認真地聽父母的話。 「還好啦。你的成績其實也不算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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