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雨朵 > 天生我倒黴 | 上頁 下頁


  身後傳來女學生的驚呼,好像有人在問:「嗨,你沒事吧?」

  用手掌按住額頭,冰冷的觸感讓漲痛的大腦稍微冷卻下來,竭力讓心臟的跳動回復平常的節律,他低聲回答:「沒事,只是有點暈……」

  「喔,這是你的貓吧?」一旁的女學生幫他捉住了貓,彎腰遞給他。

  「謝謝。」太好了,沒有丟掉呢。他霍地抬起頭,清爽的劉海下,是一個大大的笑臉。

  女學生的臉紅了一紅,笑著躲到同伴的身旁,幾個腦袋靠在一起竊竊私語。

  剛才的痛楚就像不存在般地完全消失了,晁冕奇怪地甩了甩頭,把貓咪重新揣入懷裡,扣好敞開的衣襟,蜷起手指沖貓貓作了個威脅的動作,「小笨蛋,在大街上跑步可是很危險的喲。」

  女學生們「轟」地笑作一團,晁冕疑惑地望過去,只見她們笑得曖昧,還隱約聽到好可愛之類的話,大概是在說貓貓吧。

  來不及多想,眼看信號燈又要變了,晁冕連忙三步並兩步地跑過去。一定是一大早就看到那種血淋淋的現場,身體又不舒服才會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古怪情緒,快點回家,吃些暖和的東西就會恢復常態了吧。

  向天空揮舞雙臂,他可是一個今天才剛好滿十六歲的少年郎呦。什麼悲傷寂寞之類虛無又沉重的感情並不適合他。

  儘管窗外已近黃昏,在起居室柔和的日光燈下,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手持小噴壺正在給花籃噴水的青年有著端正清冷的面孔、修長的眉骨、狹長的眼角、高大的身材,真是怎麼看都和自己長得不太一樣。

  站在玄關的小地毯上彎腰脫鞋的少年不無豔羨地想著,大概哥哥從父母那裡繼承的全部都是良性基因吧。真希望自己也能再長高一點。

  「我回來了。」

  全神貫注于眼前事物的青年驚嚇般地回過頭,「小冕?」

  「嗯。」中氣十足地回答完畢,晁冕好奇地探過頭,「哥哥你在弄什麼?」一副專心的樣子,連他進來也沒有發現。

  「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可是你都已經看到嘍。真沒辦法!」晁水雋笑著讓開身,一個誇張的大花籃便赫然出現。

  「哥哥?」他又不是女孩子,過生日還要送什麼花?何況這麼大,好貴的。雖然這樣想著,但畢竟還是覺得很溫暖。

  「今天這麼冷,怎麼不戴手套?」注意到弟弟凍得發青的手,晁水雋皺著眉把他推到裡屋,按下空調的暖風開關。

  「手套找不到了。」晁冕慚愧地垂下頭,那是哥哥給他織的呢!說出去一定沒人相信,外表斯文充滿智慧之光的男人竟然是位家務高手!做飯洗衣就不必說了,連織毛線也會就有點匪夷所思了。想想哥哥一身的技藝大概都是由於從小就要撫養自己的緣故才磨煉出來的,他更覺得歉疚。真希望早日獨立,讓哥哥過上寬心的生活。

  把包包扔在天藍色的床鋪上,脫下大衣放出小貓自由活動。看著貓咪探頭探腦地熟悉地盤,他笑著把花籃拿到窗臺上陽光最盛的地方。

  百合與玫瑰拼成的花的中央,精巧的卡紙上寫著——

  送給我可愛的弟弟,落款是永遠最關心你的兄長。

  「什麼嗎?還寫這樣的話,讓人會不好意思的耶!」揉著鼻子,他小聲地嘟囔著,轉過身。被懸掛在床頭上方的鏡子吸引,鏡中映現的本該熟悉的影像——圓臉圓眼的褐發少年,恍惚間卻覺得有幾分陌生。

  直到聽見哥哥在廚房里弄出的鍋勺碰撞的聲響,才猛地回過神。

  「哥哥,不用忙了,隨便弄點吃的就好了。」

  「我惟一的弟弟過生日,這麼值得紀念的日子才不能隨便。」晁水雋回他以一個神清氣爽的笑容,繼續勞動在鍋鏟之間。

  真是沒辦法說服的人,他聳了聳肩,想著習慣於把生活重心放在自己身上的哥哥,如果再這樣下去,連女朋友都交不到了。他可不想害哥哥變成孤寡老人。

  像普通人一樣成長,和普通的女孩子交往,然後成立一個普通的家庭,養兩個平凡的小孩,成為俯瞰都市夜景時萬千燈火中的一盞,那樣才是最幸福的。

  會在小小年紀就擁有如此健全的想法,歸根結底要歸功於過往不幸的經歷吧。趴在寫字臺上,晁冕拉開抽屜,拿出惟一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是四歲的自己,十四歲時的哥哥,還有一絲印象都沒有留下只從照片上見過的雙親。

  枕著胳膊,他想,如果爸爸媽媽不是因為遇到飛機事故,哥哥就不必那麼辛苦了!雖說有拿到保險金,但能讓他住在這種好房子裡無憂無慮地長大,哥哥也一定還是吃了不少苦頭。

  水雋哥看起來就是個靠得住的人——連一南都這麼說過呢。

  想到一南,他才猛地記起還沒有看過的案情筆記。連忙打開包包,他一定是發現了某些線索。

  打開包包的帶子,手套和筆記本一起掉了出來。晁冕哭笑不得地把手套放在一旁,自己這陣子簡直成了迷糊大王。

  「真奇怪……」飽含詫異的音調從廚房裡傳來。

  晁冕合上筆記本,好奇地轉過頭,「哥哥,怎麼了?」

  「我用來做蛋糕的葡萄酒沒有了,我記得明明特意留了兩瓶的呀。」

  「哈!原來沒有記性是家族遺傳。」少年開心地把嘴巴拉成上揚的半月形。

  「不會是被你個小傢伙嘴饞喝掉了吧?」

  少年拉下眼皮,頑皮地扮一個鬼臉,「哥哥才會半夜起來找酒吃呢。」

  「開玩笑的,我教出來的弟弟怎麼可能偷偷喝酒呢?」晁水雋一邊摘下圍裙一邊笑著走到客廳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大衣,「我去附近的超市重新買一瓶回來。」

  「還是我去好了。」晁冕連忙跑出來彎腰穿鞋。

  大大的手掌寵溺地摸上他軟軟的頭髮,「外面颳風了,還是我去吧。」

  「哥哥……」他抗議地叫了一聲。

  「像我這麼瀟灑的美青年,老闆娘會給我打折的。你這小毛頭,還是再等幾年吧。」

  笑笑地說完,晁水雋轉身出去了,空曠曠的屋子裡留下一個正在噘嘴的少年。

  「貓貓,哥哥好壞對不對?」他抓起小貓,抱怨道,「雖然有人照顧很舒心,但人家也想偶爾照顧一下老邁的哥哥啊!」

  二十六歲會是老邁嗎?連小貓都用充滿狐疑的眼神不認同地盯住新主人,責怪他的用詞不當。

  被舉起來與自己相對視的貓貓,那雙碧綠的眼睛驀然讓晁冕感到心口一陣刺痛,手一滑,被摔在地上的貓貓憤怒地叫了一聲,不滿意地遛到屋裡去了。

  注視著自己發顫的指尖,晁冕迷惑地甩了甩頭,並沒有想太多地回到房間,隨手拿起筆記本倒在床上。準備在吃飯之前把這份兼職功課做好。

  本子上的字跡清秀而潦草,大概是一南在思考時隨手寫下的結果吧。這傢伙每次發現什麼都不會直接告訴他,而是把疑點列出讓他自己推敲,然後再一起討論,判斷得出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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