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雨朵 > 我的那個人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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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秀樹!」在走廊轉角,被經紀人叫住了。 「信秀接下來沒有工作,所以回去休息了,讓我告訴你一聲。」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消失不見? 在我需要見到他的時候。 「哦,知道了。」 但是也只好這樣說著,悶悶不樂地徘徊著,一面進行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手機鈴聲沒完沒了地響著,但是每一次接到的短信,卻都不是來自信秀。 「嘟——」 又是擾人的短信,真想把它關上。 嘟嘴看著屏幕,跳躍出的原來是吉田的號碼。 「現在在哪裡啊?」懶得那麼麻煩地回復,因為對方是阿吉,就徑直把電話撥了回去。 「在練馬。」 「怎麼跑去那裡了啊?」 「和團員們一起,結果被丟在這裡了。喂,快來接我,我沒帶錢包。」 「他們究竟幾歲了啊?還在玩這種遊戲……好啦好啦,我就去,你等一下哦。」 吉田和團員們相處得並不是不好,只是因為年紀最小的緣故,時常被那幫小學生水準的傢伙惡作劇。他又是個路癡,繞來繞去說不清自己在哪裡,好不容易接到他,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累得靠著車門喘氣,我沒好氣地用腳踢他。 「你快點學會開車吧。」 「不要,你接我吧。」 「你是我的女朋友嗎?」 「信秀不是也常常接送你?」 「唔……我們是搭檔。」 「那我們也是好朋友呢。」 「啊……好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肚子好餓呢。」這個,倒是真的。 「不如在旁邊吃飯吧。」吉田想起附近有俱樂部制的餐廳,「很美味哦。是上前輩的節目時,被帶到那裡試吃過的。」 「你是偶像吧。為什麼會上美食節目?」心情,像越來越暗的天色一樣,變得越發糟糕了,忍不住吐槽起來。 但身畔卻是根本不會和我吵架的朋友。 隨意笑笑就晃著肩膀上了車,坐在駕駛席旁邊的副座上,以悠然的語調指路給我。個性溫和得有點近乎散漫的阿吉,如果是和他戀愛的話,應該會更加輕鬆吧,忍不住產生了近乎罪惡的想法。想要得到八十五度的戀情,溫靜平和,這樣的話,就可以逃開這種煎熬著心臟一般的沸騰感了。 東京的夜色像以往數千個夜一樣繁華。高聳的大廈燈火,和天上星星的光芒,相互閃爍,誰也無法將誰湮沒。 大概是疲勞了一天的緣故,從指尖微微的麻痹到大腦僵白的混沌都召示著神志的不清醒,就像夢遊那樣危險地開著車,有一搭無一搭地附和著阿吉的話,找到停車的車位,拖著沉重的腳步跟在他的身後,在侍者甜美的聲線中走進俱樂部的旋轉門。 像水底一樣的環境。 燈光暗暗的,透明但厚重的牆壁仿佛有波紋不斷動盪。 「很有趣吧。」阿吉興奮地玩弄著座位中間桌子下面的開關,兩個人的頭頂旋轉著灑下星屑般的光輝。 「好像坐在了情侶專屬的二人座一樣。」 「哈哈,好像真的是這樣呢。不過只要能吃到好吃的東西,其他都無所謂呢。」阿吉專心地看著菜單。純物理性的原因讓我感到腹中的饑餓,精神卻完全沒有想要吃些什麼的想法。 「雖然餓,但還是什麼都不想吃。」 「我明白,偶爾就是會這樣。」 「嗯,可能是累了。」 「但是還是得吃,不然身體會受不了。」 「好吧……那麼,就點……」 手指忽然僵硬了,就著放在菜單上的姿勢。 視線只是不經意地抬起,隔著兩層芭蕉樹樟隔成的壁壘,背對著吉田視角的那一邊的座位,黑髮及腰,擁有美麗側顏的男子,是信秀。 「抱歉,去一下洗手間。」 這樣說著,拋下了阿吉。並不想要去偷窺,但無法控制這個身體的行為。腦內有個聲音在拼命地阻止,在訴說我與信秀有著各自不想被人察知的部分,但還是無力阻止,大腦無法操縱身體,一切行動都切換到由心控制的模式下進行。 「謝謝你過去的照顧,但是,到此為止。」 銀白的刀叉整齊地鋪列著,信秀並沒有碰過桌上的食物,只是漫不經心似的微蹙著眉,這樣向坐在對座的人說著。 「唔,已經成名了,所以不在乎這個工作了對吧。當初可是求著我給你們機會呢。」難聽的話語嵌含著深入的諷刺。 信秀沒有回答,只是保持同樣的坐姿微蹙眉頭攏緊雙手。 「不過算了,誰都是這樣的。」 比想像中更輕快地允諾了,接著伸出了手,「這個漂亮的眼神,想要再次看到哭泣的樣子呢。」像逗弄小貓一樣撫摸著信秀的喉頭。 「我曾經哭泣過嗎?」信秀冷笑了。微微搖頭,並不用力的動作,卻巧妙地避開了對座伸來的手,「還有後輩需要您的關照呢,以後也請保持與事務所的合作吧。」 「說得也是。不過……還是想要請你來拍攝,即使不用什麼條件作為交換,也想要請你來拍攝。」 「現在的話,反而是你要給我條件吧。」 信秀的口吻帶著奚落。 存在於那裡的是我不熟悉的信秀。 不知道他會用這種奚落的口吻講話呢。 更不知道在嘲弄對方地同時會帶著那個傲慢卻又飄忽得讓人無法認真生氣的眼神。 不想看到這樣的信秀。 會應酬對方的掛著冷淡卻美麗的笑容。 明明身體已經散發出拒絕的氣息,卻沒有激烈推開對方手掌的動作。 頭痛。 牙痛。 太陽穴旁的青筋開始跳動。 身體發冷,身體發熱。在冷熱交替的襲擊中迅速地轉身,碰到椅子發出巨大的聲響,在回頭的瞬間,看到信秀也向這邊望來的目光。 不想要對視,但是對視了。 腳步聲激烈地交疊。 從身後被抓住了手臂,看到想要說些什麼卻只是微張著的嘴唇,審視著我眼中的猶疑恐懼嫌惡逃避,因而混亂激痛懊惱驚愕,各種各樣的情感瞬間閃過明昧不定的幽暗眼瞳。就那樣眨也不眨地只是相互凝視著。 被壓在了車上,被kiss了。 身體僵直了起來,手臂卻並沒有抗拒與揮開。 被纏綿地親吻著,面前的人像在祈求什麼。 可是…… 「分開吧。」 喉嚨嘶啞地發出連自己都嚇了一跳的聲音。 「我不想要看到你。」 顫抖著說出讓自己都受到傷害的如此殘酷的話語。 用像看怪物般的眼神看著我最深愛的信秀,不可置信無法原諒地向後退去,感覺牙齒都在輕微地相互碰撞地戰慄。 已經夠了,已經是極限了。沒有辦法說出更多的話語來質問,不想譴責他,不想傷害他,所以不想說話,不想看他。 受傷的眼睛望著我,想要說什麼,但是沒法說什麼。 我就這樣,驚惶失措地把他丟在那裡,忘記了還坐在餐廳裡甚至連錢包都沒有帶的阿吉,一個人逃了回去。 世界並不是完全純真美好的。 黛藍色的海面平靜美麗,卻也暗藏著洶湧的危機。演藝圈本來就是這樣複雜的地方,我早就或多或少聽聞過一些這樣那樣的事。 但是沒有辦法把這些和信秀聯想到一起。 大腦、不,是全身都在抗拒這樣的現實。 我愛的人,好像突然變成了噩夢中的妖魔一樣。呆呆地坐在家中,抱著自己,緊靠牆壁,拉上窗簾,對於窗外的世界,感到恐怖,害怕得不能自已。 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已經無法不再哭泣。 我的感情,仿佛變成了肮髒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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