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雨朵 > 看我七十二變 | 上頁 下頁
十三


  前方一個黑衣男子戴著寬沿草笠,壓得低低的,黑色紗披隨風輕逸。身側是個青衫男子,眉目英挺,雙目總含著一絲聰明的算計。

  身後七步之遙,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白衣白如玉屑飛雪,藍裳藍若碧海澄天。白衣少年臉盤尖尖,烏溜溜的眼珠轉啊轉地卻總不離前方二人左右,藍衣少年則慢吞吞地跟在『他』的身後。就這樣形成你跟著我、我跟著他的一條直線。

  小潮八成已經忘了到鎮江是幹嗎來了,段鵬翼對此很開心。她最好忘記,什麼大元第一將!自己嘛,讀書還有點兒自信,這武的……可就不成了,上去也是挨打的份。他偷偷望一眼小潮,要是小潮是個男的,沒准還有點希望。不過她真是男的,他也不樂意讓她去,時局這麼亂,依他所見,待在家鄉多好,采菊東籬,過著悠然平靜的日子……

  藍天下段鵬翼的小臉露出嚮往的神情,才離家不久,卻已經開始懷念了。聳聳肩,也許他就是沒什麼遠大理想的男生吧。

  前方,城門已遙遙可見。

  徐達放緩腳步,吳王立于應天,目前對鎮江是最大的威脅,城門處必是嚴加防範,若是過不去這關可就……他回頭掃視段謝二人,心中已有計較,在草龍耳邊輕聲道:「我們不如和他們同行,有兩個半大孩子作掩護,城門好過一些。」

  草龍點點頭,危險,總是能減一點是一點。

  得到首肯,徐達駐步,回首笑眯眯地招呼:「唉呀,段兄弟,我們還真是有緣啊。」

  裝什麼裝呀,謝小潮冷笑,都跟了他們一路了,到現在眼裡才看到他們啊。於是也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有緣千里來相會嘛。」拉著段鵬翼走上前,她倒看看這只狐狸想玩什麼花招。

  閑閑地看一眼放慢腳步和他們並肩的草龍,謝小潮笑道:「龍兄,和我們一起同行,不怕有所不便嗎?」

  草龍避重就輕,「在下姓吳,不姓龍。」

  「哦哦——怎麼改姓吳了?」謝小潮故作訝然,又恍然大悟,「對對,我聽到那位兄台稱過你吳王啊。」

  該死!草龍擰起眉,說那麼大聲幹什麼。眼睛懷疑地望向徐達,跟著這兩個人真的是一種掩護嗎?他怎麼覺得到像是一種危險?

  扯扯嘴角,他道:「姑娘聽錯了,我姓吳名芒,他是叫我吳芒。」

  「呵呵呵呵——」謝小潮花枝亂顫,食指纖纖指向徐達,「那他是不是正好名叫徐單呢。」

  段鵬翼回頭道:「哎,小潮怎麼知道?徐大哥剛和我說他姓徐名單呢。」

  我當然知道!謝小潮白他們一眼,亂沒創意,還號稱一代英豪?

  「吳芒」和「徐單」悲哀地四目相望,沒辦法,自古以來,是英雄總要忍一時之氣,所以他們就不計較了吧。

  城門口,今日當值的兩名小卒剛聽完長官訓話。

  「你們兩個,平常一貫好吃懶做,今個湊在一處當班,可得格外小心!元帥奉旨招開天下第一武林大會,評選大元第一將,各地前來的參賽者不少,難免沒有混水摸魚的探子。都給我精神著點兒,留點心兒!別出了差子!」

  「是——長官!」

  小卒一和小卒二精神抖擻地回答。笑話,看城門可是個肥差,他們可不想失去這個大撈一把的機會。

  小卒二一面借盤查機會「正大光明」地從進城的老百姓身上揩油水,一面向小卒一嘮叨:「不就是應天那個朱元彰嗎?上面的人怕他怕得要死,在城門口貼了那麼多畫像通緝,我就不信他有十萬個膽子敢來鎮江!」

  「是啊,」小卒一象徵性地拿著手中的畫像和過往的行人比對,畫像上畫得多清楚啊,大禿頭,塌鼻子,細長的眼睛……嘖嘖嘖,真是「慘不忍睹」。

  「緝拿應天反賊朱元彰,若發現有關此人線索,通知官府者可得紋銀百兩,抓住反賊者可得紋銀千兩……」

  段鵬翼仰頭望向城門張榜的告示,拉拉謝小潮,「小潮,這個朱元彰是什麼人?」

  謝小潮白他一眼,「你還真是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聞讀書聲!這個朱元彰啊……」她故意瞥了眼身旁的草龍,不懷好意地道,「是一個有名的謀反亂黨,狼子野心,忘恩負義。人家常說:盜亦有道。可這個朱元彰呢,不但反叛大元,連起兵的同黨他都不放過。明明是紅巾軍出身,卻不服紅巾的賊頭韓林兒,喜歡挑大軒撐大旗,天天做著皇帝夢。唉,總之是個大濫人,天下人皆欲誅之啊……」嘿嘿,她說得搖頭晃腦極為得意。

  草龍的手越握越緊,臉上也顯出極欲忍耐的憤怒及一絲恍不可覺的悲傷。徐達不放心地伸手輕拍他的背,他仰起頭,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徐達看著謝小潮,若有所思。小小女孩,沒想到卻對時事了若指掌啊。

  段鵬翼懷疑地看了一眼尚在滔滔不絕的謝小潮,依他看,小潮的解說一旦加上特意的積極,可信度就會大大地降低。

  謝小潮沖草龍甜甜地一笑。嘿嘿,我罵你了,你能把我怎麼樣啊?

  草龍迅速別過頭去,再看這小女子,他會懷疑自己的冷靜自恃會在瞬間崩坍。他冷冷地轉向徐達,他寧可多冒點兒風險也不想和這丫頭扯上一點兒關係。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進城吧。」接到冰冷的眼神警告,徐達忙差開話題。只要進了城,就趕快和那個古靈精怪的謝姑娘分開吧,他可不想成為吳王發作時的第一受害人。

  「你們,對,就是你們四個,進城幹嗎啊?」小卒一叫住四人,作例行盤察。

  「我們是來找個朋友,」徐達彎腰笑笑,一指段鵬翼,「想托他給我兄弟在城裡找個活幹。」

  「喔——」守門的掃掃段鵬翼,清嫩水秀的少年,嗯,應該和亂黨沒什麼關係。又看看草龍和謝小潮,這兩個一高一矮……高個子的長著張冰塊臉,矮個子的一臉奸笑,呃,怎麼看都不太像好人……

  徐達見他眼神停留在謝小潮和草龍身上,忙出言:「那位是我弟媳,兵荒馬亂,出門不方便,才換上男裝的。」

  「原來是個姑娘啊——」小卒一恍然大悟,怪不得看著有點怪,原來如此。既然是女的,那就更不可能是亂黨了,「過去吧,過去吧。」

  揮揮手,四個人終於進去了,草龍也得了個魚目混珠的便宜。

  遠離了城門,徐達和草龍長籲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終於混進鎮江了。

  「我什麼時候成了你弟媳?」謝小潮站穩腳跟,涼涼地掃視徐達。

  對啊,段鵬翼不滿地看著徐達,徐大哥說謊耶。

  徐達萬分尷尬地轉向草龍,草龍視線遊移,你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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