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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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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上回?」她是有告訴過他,但印象中……是很久以前,而且不是用嘴說,而是以筆寫。 「你喝醉酒那一回。」他將飾匣整個交給她,「裡頭還有一些是原本就打算送你的東西。」 朱子夜緩緩打開匣盒。盒裡,滿滿的,幾乎毫無空隙。一些?不,這裡不只一些,而是好多好多好多…… 漂亮的發飾、美麗的頸煉、她喜歡的純白珠貝、靈巧的手煉、花鈿,她曾在珠寶鋪開張時看見的花簪、鏤嵌著她姓名的銀制富貴鎖,它們不是新品,至少,不是今年新做的,有些純銀簪子,表面上浮現淡淡黑褐,那並非髒汙,而是銀的特性,秦關教過她,應該如何保養這類飾物,才能讓它們散發出白亮原色,這些飾品,是他日積月累為她而做的……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一個兄長送給妹子的禮物。」怕她有所顧忌而不收受的他,補上這句話。 她沒有動手去翻弄底下還有多少首飾,因為在匣蓋上,卡著一封發黃信函,吸住她所有注意力,信封上極醜的字,她認得;那是當然呀,寫字的主人從以前到現在,完全沒有進步,以前字醜,現在的字,不遑多讓。 尤其是不再寫信給秦關之後,她握筆的次數更是少得好可憐,難怪字跡練不來娟秀美麗。 關哥敔。她的字。這封信,沒有被拆過,只有邊邊一角,有撕開的痕跡,但僅僅不過指甲大小,不足以取出裡頭厚厚信紙來閱讀。信封上,有她不小心打翻墨硯而留下的記號,這是她最後一次寄給他的信。 「關哥……這封信,你沒讀過?」她拿起它,揚在兩人面前。 「呀……原來夾到飾匣裡去了。」他要拿,她將它藏回背後,他歉然苦笑,「我沒有讀,前些日子本來有打算讀它,但被許多雜事打擾,便給忘了。」 「我以為你讀過了,我以為你會回信給我的……」 「……我想,那封信裡,應該還是不斷提及謙哥吧,若是,我不知道如何回復你。」他坦言。他不是心胸寬大的男人,他承認自己狹隘善妒,在收到信之際,他真的無法展信閱讀。 「關哥,都是你害的!」她氣憤跺腳,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挨了她哭紅 雙眼的瞪視。她好惱地一直碎碎念著:「全是你不好!我以為你……才會不想回復我……誰知道你連拆都沒拆過?!你知不知道我寫這封信寫了多久?費了多少功夫? 壓榨了多少腦漿?我寫到後來根本不懂自己在寫什麼,我以為你會回信告訴我那些迷惑、那些不解,結果你、沒、看!」 「……」他想開口,她像只蚱蜢蹦蹦跳,一會兒走到書桌前,一會兒繞到窗臺邊,每一步都挾帶著惱火。 「我以為你看過了……所以我好氣你,甚至有那麼一點點的恨你,發誓再也不要理睬你……」雖然很快她就自己打破這個誓詞。 「要跟你切八段……要跟你佯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要跟你繼續假裝還是好哥兒們……」 「朱朱!」 最後,她用唯一能想出來最惡毒的罵人字眼,連同絞在指掌間的信團,狠狠丟出! 「笨蛋關哥!」她抱著屬於她的飾匣,如狂風般掃出房門。 秦關知道必須去追她,但有件事他更需要瞭解,否則他無法理解她的怒氣、她的委屈,以及……他究竟做錯了什麼! 關哥:上一封信裡,呃,我寫了一句連我自己都還很不確定的話。 我好像愛上謙哥了、它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 謙哥我當然喜歡他……他那麼溫柔、又睿智、又風趣,他很好很好很好,我每回和你生悶氣時,他就會恰巧出現在我身邊,陪我說話,聽我訴苦。但,喜歡是什麼?我喜歡謙哥、喜歡你、喜歡我爹、喜歡紅意、喜歡小妙春兒老帳、房、喜歡暴暴、喜歡歡歡!寫太長了,好累,我歇一下。 剛剛我寫到,我也喜歡小黑,就算它是只不會懷小狗的公狗,因為我漏掉它,它一直吠我。 呀,回到正題。喜歡是什麼? 爹說,等我長大就知道了,可我已經是個大姑娘,我還是不明白呀。 最近,我總是很茫然,老是想起你幫歡歡梳發的模樣,說真的,我好討厭那時的你!你怎麼可以那麼不像我認識的秦關?!你一點都不公平!你幫她梳發的時間比我長、幫她整髻的動作比我輕柔,就連同她說話的嗓音都比我溫和……好吧,你一定覺得我小鼻子小眼睛小雞心腸,竟和自己的表妹爭這些? 我也不懂呀!我明明很喜歡歡歡,也很喜歡你,兩個教我如此喜愛的人,為什麼變得刺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反正……我就是很計較, 連現在我光是把你和歡歡的名寫在一塊兒,我就、就、說……你要取笑就笑好了!我看不到,不跟你計較,哼。你是不是很喜歡歡歡?雖然歡歡現在還小,但她長大一定是大美人,你應該也看得出來吧?我從歡歡三歲時就知道她會成為南城之花,每個男人都會愛她,只是,我沒想到……連你也…… 你比較喜歡我,還是歡歡? 或者,這兩種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喜歡?愛?喜歡?愛?比喜歡更喜歡?比愛更愛? 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在寫什麼,喜歡和愛的差別在哪裡? 我們是哥兒們,你要是比較喜歡歡歡,我會有點小難過……嗯,是大難過啦!我一定會哭的,所以……你回信時,還是別回答我這個問題好了……(當然啦,要是你比較喜歡我,你可以告訴我哦,我會偷笑兩聲的。) 呀,對了,還有一個喜歡,我在前一張信紙上也忘了寫,我喜歡珠珠釵和你送我的那些小東西,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它們讓我覺得自己變漂亮了,變得更像一個姑娘(誰教我爹總說我就是少了一根小東西,否則他根本以為他生的是兒子)。你那天問我為什麼不戴它們,我說是我不會用發釵,那也是小小小小的一部分啦,實話是!我弄丟了你送我的耳墜,左耳的一邊,我好受打擊!幾乎是快把牧場每一塊草皮翻開來找,偏偏就是找不到,明明我每日走的路就是那幾條,怎麼會不見了呢?是不是被哪只笨羊嚼進肚子裡?!我氣哭了好幾天,早知道就不戴它出去向魯蛋炫耀!我不敢跟你說,怕你生氣,又為我了…… 關哥,前幾天在嚴家說你愛凶我,對不起啦,我不是有意那樣說的,我只是生氣明明就是你放我和暴暴鴿子,你不道歉說算了,還說話那麼大聲,好似有錯的人是我,我一時緒氣,才會頂你嘴,你也沒有那麼愛凶人啦……只是,小小愛罵而已啦,你為人的表情又不嚇人,所以我一點點都不害怕。同樣的,我不說耳墜子的事,怕你為是小事,我討厭自己的粗心大意、討厭自己的遲鈍迷糊,我不要你以為我好像一點都不珍惜你送我的東西、不要你說一句「以後再也不送你任何首飾」……我現在把你做的所有東西擺進我娘留給我的珠寶盒,小心收著,有空拿出來玩玩摸摸,偶爾在鏡匣前戴戴,再仔仔細細收好。 我好像又嚴重離題了吼?(你習慣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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