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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她,銀貅,從不需要誰來保護她,他想說的話,對她不過是廢言,永遠不可能有機會實行,就算他說得再多、再英勇、再迷人,也是空話,不如拿說話的時間,好好吻她。

  她糾纏他的舌,與其嬉戲遊玩,吻得濃,鑿得深,她貪婪汲取他的甜美,早就挨過發情時節的她,仍覺自己像只淫獸,渾身漲滿欲望,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地叫囂著。

  房側小廳的飯桌,已經不再純吃飯,飯碗筷子派不上用場,舉箸的手太忙碌于拉址對方身上衣裳,澤亮濕濡的嘴亦沒有空閒細細咀嚼飯菜,全心全意落在眼前那具勻稱身軀,無論是她或他,都擁有吸引對方的本錢。

  男人與女人,彼此享用,從對方身上品嘗芬芳美味,滿足的不是食欲,而是情欲。

  豆腐比不過她雪肌細膩滑手,蝦子不及他輕齧她耳垂時來得甜蜜彈牙,紅燒肉哪贏得了她嬌軀幼嫩粉紅,翠玉絲又哪勝他新鮮可口,直到玩到盡興,飯菜熱湯已涼,兩人仍是胃口極好,將它們一口一口吃乾淨。吃完了,玩過了,一個大澡盆,竄升濛濛暖煙,容納兩人恰恰好,一左一右,面對面,泡起鴛鴦浴。

  她自然不安分,乖乖坐著撥水不到半晌,又泅往他懷裡,朝他那兒擠著一塊坐,他為她刷背,一寸寸清洗搓揉佈滿吻痕的肌膚,為她舒緩精神。

  「小蟬,接下來我要說的,你別覺得忌諱,人總會走上這麼一遭。」方不絕梳理她微濕長髮時,貼近她白玉耳殼輕道。

  「嗯?。」她雖舒服地閉上眼,但有認真聽他說話,只是故意忽略掉他喊的「小蟬」兩字。

  「如果我活不過三十,到時,你就回陸家去,別留在這裡。我會給你一筆為數不少的財富,使你後半輩子生活無虞,若有好人家不嫌棄你是寡婦,願意待你好,你要好好把握。」

  「我是說,如果。」他補充。她的眼神像是受到極大驚嚇。

  「沒有這種如果。」她討厭這種假設!

  「小蟬,我認為有必要先好好與你將各種可能性都拿出來討論。」

  「沒有必要!不會有這種可能性,我會保護你,你一定可以活過三十……不,不只三十,三百都行!」銀貅信誓旦旦。

  他當她在說孩子氣的話語。一定是,人怎可能活到三百呢?她是急瘋了,口不擇言呐。

  「我也希望不會有這種可能性,祈求方家詛咒從我身上失效,別只給我三十年時間,讓我活下去,多一點,久一點……」他低歎,說來口吻竟有些卑微,他當然想勝天,勝過命運,可人類如何能做到?何時生,何時死,萬般不由人,或許她是對的,他如此的弱小,在老天爺面前。

  「可是,倘若我不能呢?倘若我就真的只能活到三十,你總要往最壞的情況去想,萬一到時遇上,才不至於手忙腳亂,失了主張。」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是以咆哮方式回嘴,他雙手環繞她,藉以安撫她看來驚懼害怕的神情。

  「好,不說了,我不說了。」是他太心急,挑錯了時機,不該在兩人濃情密意之後,開口提這種不快樂的事,應該要慢慢來……

  她在他懷裡轉身,目光堅定,重申:「我告訴過你,我絕不會讓你被那種詛咒帶走,你要相信我,我絕不會的——」

  方不絕捧著她的臉,雙手拇指輕按在她眼角,薄唇低下,落在她鼻心。

  「別哭。」

  誰哭了?

  誰這麼窩囊哭了?

  銀貅以為是他,所以瞪大眼想看清他,可他雖然發濕臉濕,雙眼卻沒有水潤,那雙黑而深邃的眸裡,只有憐愛。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眼角,滴落了一顆又一顆的水珠。

  就只是想到萬一自己贏不過那可惡的詛咒,萬一他死去,萬一她護不住他……那些水珠,便撞得更急更凶,完全失控。

  「別哭。」

  「我不要你死……」

  我不死,就陪著你一輩子,好不?」全然是哄誘孩子的口吻,順應她的每一項要求,無論是有理的、無理的。

  「好!」

  銀貅當真了,聽不出那只是一句易碎的甜言蜜語。一句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謊言。

  翌日,銀貅又匆匆去找勾陳,把她探知的詛咒起源告訴他。

  「多情惱,無情惱,多情無情總自惱。」

  勾陳細細吟念幾句,紅潤的唇,並未失去她見慣的笑弧,淡淡地,彎在那兒,只是,他微微斂目的低著頭,墨紅長髮半泄,掩去部分面容,眼角點綴的紅痣,乍見之下,以為是淚。

  「反正不都是這麼一回事嘛,哥哥一點都不意外,本來就往這方面猜想了呢,果然是因愛生恨才立下毒咒。」勾陳掩嘴笑了,那笑,仿似嘲弄,嘲弄著世間最深的恨,源自於愛。

  「那接下來怎麼辦呢?」銀貅比較在意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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