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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是呀,恐怕小尼姑再施點力,四爺就會瀕臨崩潰。」青魈道。

  「該不會四爺真不是個人吧?」小七尋求青魈的解惑。

  「真不是個人?嗯……這句話若讓四爺聽到,一定很有趣。」

  「我不是那種意思啦!我是說,四爺為什麼會害怕小尼姑的經文攻勢?像咱們活生生的人就絲毫沒有影響,充其量只不過耳朵癢了點……」小七邊開口邊扒著盛滿飯菜的大碗咀嚼,他直接帶著午膳來看戲。

  「也許四爺耳朵所能接受的限度太過薄弱,咱們無關痛癢的知覺用在他身上就成了酷刑。」他相信石炎官並非害怕經文,而是厭惡吧。

  驀然,內屋的所有聲響靜止,沒有小尼姑的誦經聲,更沒有石炎官駭人的熊吼……

  「結、結束了嗎?」小七咽下滿嘴的食物:「邪不勝正還是魔高一丈,四爺會不會被經文打回原形,抑或小尼姑被四爺一口給吞到肚裡去了?」

  「四爺能被打回什麼原形?」不就是個人嗎?青魈失笑。

  「熊呀,他不是千年黑熊修行而成的嗎?」

  青魈懶得理會小七嘀嘀咕咕的幻想,沾了些唾液,直接在門扉的糊紙上戳了個小洞,觀看現下安靜得詭譎的屋內。

  越是看,青魈的眉心越是緊皺。

  「怎麼了、怎麼了?兩敗俱傷?」小七努力湊上前,青魈讓出一席之地給小七瞧個清楚。

  「這……」小七看完也是一愣,與青魈對望許久——

  「慘了,四爺這回的『口業』造得可徹底了……」

  強吻佛門子弟算得上造口業嗎?

  他只不過是想堵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堵回一句句惱人的神聖經文,當時他的雙手「不便」,惟一派得上用場的只剩那張嘴呀——而且效果還真令人滿意。

  行續當時驚駭的愣樣令他印象深刻得直想發笑,原來小尼姑的臉上也能產生如此急遽的變化及紅霞。

  老實說,他一點反省的念頭也不曾有過,即使天降怒雷將他劈死在當場,他也不後悔褻瀆了小尼姑,若真有惱悔之處,大概也是內疚于害小尼姑當夜不眠不休地在簡陋供桌前反復誦讀消罪的經文,以及她白皙肌膚上被他粗硬黑胡給刮疼的紅痕。

  但這樣小小的內疚與偷得香吻的喜悅感相較之下,渺小得可悲。

  腦海中一浮現小尼姑昨晚緊捂著嘴兒的逗趣樣,石炎官又是一陣輕笑。

  「明明還是個嫩娃兒,何必將自己搞得既老成又嚴肅?」

  行續才多大年紀?與他乾女兒紅豆恐怕只有數歲之差吧?紅豆還在毛毛躁躁闖禍時,她已經將自己局限在無私無欲的佛法囹圄裡。

  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背景教養出這樣的女子?

  從她的言談間不難發現她來自于一個絕對富裕或書香世家,倘若肚子裡沒幾分墨水,是無法出言犀利地教訓他,更別提傳揚佛門經書的真意。

  但她的親人怎能放心讓一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剃度出家,甚至扮演起苦行僧的戲碼?——若今天是紅豆嚷著要出家,他這個為人小乾爹的絕對會用盡一切手段來阻止,無關信不信神佛,而是放心不下啊。

  想不透,他還是想不透。

  「四爺,收到二爺的飛鴿傳書,」

  「念出來聽聽。」

  青魈展信朗誦:「勿輕舉妄動,由我安排,白雲。」

  「沒了?」癱在躺椅上的懶熊發出不滿的咕噥。

  「沒了。」前數過來十一個字,後數過來還是十一個字,沒漏念。

  「老二沒提其他的?例如紅豆好不好?他們啥時回來?會不會到『為非作歹窩』與咱們爺倆會合?」

  青魈檢視紙箋的正反兩面:「是沒提,這條小小紙箋上的的確確只有十一個字。」他又數了一次字數。

  石炎官搶過紙箋,哼聲:「這死白雲,怎麼傳書老只有短短幾個字,這樣叫人如何放心、如何不輕舉妄動!」

  「可是以前二爺每回只要在信上注回『由我安排』,每件事都可以迎刃而解,而且解得乾乾淨淨。」青魈為二爺叫屈,二爺辦不牢的事情,閻王門裡也絕計不可能有人辦到。

  他猜想四爺必定仍為了二爺將乾女兒拐跑的事,懷恨在心。

  「關於這點,我比你還清楚!」石炎官與結拜兄弟白雲合相識數十年,白雲合有多少本事他會不知道嗎?!他只是氣惱白雲合竟然對於紅豆的近況隻字不提!好歹得讓他這個為人爹親的知道心心念念的寶貝乾女兒過得如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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