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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石炎官握著大刀,怒眼圖瞠,粗獷的模樣更添數分嚇人氣勢。「名滿天下的鐵血神補也不過爾爾!有本事就單挑,何必耍些無恥的小人手段!」話聲甫落,刀鋒直劈而下。

  瞬間廳堂內一陣混戰。

  「白無常,快帶主爺走!黃魎,你幫忙,快!」馬面一把將閻羅架上憐我肩頭,讓黃魎幫忙扶著另一邊。

  「我留下來幫忙!至少我的武藝不差,能幫武判官擋些時辰。」憐我急道。

  馬面淡淡回過身,略長的面容帶著清笑,「白無常,論武藝我已經比不上你,但論殺人,你恐怕永遠不如我。」這是生死關頭,而不是輸贏無謂的武試,她的武藝雖強但仍不夠狠辣。

  「白無常,快走!」黃魎催促著她,憐我心一凜,與他快步攙扶著閻羅朝側門離開。

  無路可退,他們只能選擇山林羊腸小徑。

  「再過去只有黃泉穀,是死路。」黃魎道。

  奔馳片刻,陡峭絕壁映入眼簾,茫茫不可見底的雲海蒙煙所籠罩中,是吞噬人的恐怖深淵。盤旋穹蒼的鷹,發出淒厲泣血的叫聲,迴響不止。

  正當兩人頓下腳步的同時,輕笑聲亦回蕩在崖壁之間。

  「跳下去,會粉身碎骨喔。」嘲弄的男音自樹梢傳下,兩人抬頭瞧覷,發現一名男子慵懶地側躺其間,是追兵嗎?

  「你是誰!?」黃魎喝問。這男人好眼熟……除了一身與文判官相似的溫文儒雅氣息之外,還添加一股無法隱藏的陰狠。

  「記性真差,咱們見過呀。」年輕男人躍下樹,風度翩翩站立兩人之前,也注意到憐我抖開腰間軟劍。「姑娘,你的眼神——很兇惡呵!」

  男人前一句話讓黃魎皺起眉頭,卻絲毫記不得曾在何處見過這男人,照理來說,如他這般怪異的溫文及邪惡融於一身,應該會讓人印象深刻。

  「哎呀,真傷了我的心,你竟然記不得我?也許另一個小弟弟會此較有良心……我想想,他好像叫『白魅』是吧?他真是個乖小孩,不知不覺中將我的暗示做得完美無缺。」年輕男人笑眯漂亮的彎月眼,唇邊勾勒起上揚的紅弧。

  「呀——是你!」黃魎指著他大嚷。

  「他是誰?」憐我問向黃魎,目光不曾移開年輕男子。

  「有一年我們四個人偷溜出閻王門,到熱鬧市集去逛逛,這男人一直跟在我們身後,還說了些好怪的話!」

  年輕男人拍拍手,給予黃魎掌聲鼓勵,「總算回想起來啦?容許在下自我介紹,淳於翊,與你們同樣吃殺手這行飯的。」他客氣地揖身。

  「是敵人或朋友?」她冷著聲問。

  淳于翊皮笑向不笑,「恐怕要讓姑娘你失望了。」

  憐我握緊劍柄,眯起美眸,「你的意思是?」

  「姑娘肩上所扶撐的閻王頭顱價值不菲。」淳于翊乾脆將來意完全挑明,「你們閻王門令太多人所忌憚。怎麼辦呢?雇用我的財主大怕死,不知何年何月何日閻王令會動到他身上,你知道當一個膽小恐懼的人被逼到最後死角,唯一的選擇只有——消滅恐懼來源。」他咧嘴一笑,說得天經地義。

  「所以你便使毒計要閻王門陪葬?」黃魎喝問。

  「你們不該為我的耐心來點掌聲嗎?為了下這『破百會』而不被察覺,我可花了整整兩年的光陰,讓白魅那小傢伙無意識之中一點一滴將劇毒喂入閻王腹裡。」說完,淳於翊為自己送上兩記清亮掌聲,「這『破百會』比我料想的更加有效,不但侵蝕掉閻王令人喪膽的高深武藝,更使他成為廢人。好了,在下的說明,姑娘可滿意?」

  「滿意。但你太小看閻王門!」憐我劃破越發濃厚的雲霧,劍尖直指淳於翊的咽喉。

  「來硬的,我不擅長武藝,甚至可以說相當差……」淳於翊倏地半舉手臂,在衣袖無聲下滑的同時,猛發爆開的青霧模糊她的視線。「但是要殺你,太容易。」

  他的聲音近得像貼在她耳畔,憐我悚然一驚,淳於翊的手掌已直扣她肩胛死穴。

  她反射性地提掌相對,更快速的一道黑魅鬼影卻以雷霆萬鈞之勢,擊回淳於翊的攻勢。

  淳於翊大步後退數尺,撫著胸膛,唇角溢出紅豔甜血,舌尖輕舔舐掉赤紅。「不愧是閻王,身中我小師姊特調的劇毒『破百會』,竟還能擊出如此駭人的掌力。」他狀似讚揚,眼神反倒更顯陰冷。

  憐我側首望著靠撐在她肩上的閻羅,披散狂揚的黑髮撞如羽翼展翅,掩不住髮絲下炯炯有神的綠芒冷光。

  淳於翊斂起俊顏上所有和善的笑意,攤開掌心,順著風勢吹起其間顏色鮮豔的粉末。

  「主爺!白無常!快閉氣,是毒!」黃魎慌忙叫道。

  「殺了他。」閻羅低沉的嗓音下達命令,「否則我們只能任他宰割。」

  憐我頷首,放下閻羅身軀,翻身揚劍。

  淳於翊果真如他所言,不擅武藝。他胡亂將剩餘藥粉朝憐我臉上灑散而去,她螓首一偏,俐落避過,軟劍霎時化為銀光砍斷淳於翊使毒的雙臂。

  鮮血如瀑般地奔出他的身軀,淒厲的哀號響徹天際。

  在她欲舉劍斬斷淳于翊首級時,雙瞳閃過遲疑。同時刻,黃魎已刺穿淳於翊的心窩。同等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綻放聲在幽茫的谷間,越發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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