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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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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傻女孩,你會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不嫌棄,仍願意叫我一聲謙哥,我也願意多你一個妹妹。」 朱子夜聽著,雖不做聲,心裡早就猛點頭了。 她一直明白自己對於公孫謙而言,就是一個妹妹,一個和歐陽妅意一樣的異性妹妹,他不曾模糊過那道界線,不讓人有誤解曖昧的行徑,他並沒有因為她的糾纏而對她惡言相向,他仍願意當她是妹妹…… 謙哥。 她在心裡默默喊著,只是在此時,她還在療傷,對現在的她而言,「謙哥」這兩字,賭注不是一個兄長而已…… 「最後,我以另一個人的兄長身分,向你開口請求。」 「另一個人的兄長?」誰呀?她有聽沒有懂。 「若你很肯定,你對秦關無意,確定這輩子絕對絕對都不會愛上他,請你……狠狠拒絕他,不要讓他有懸念,不要讓他放不下你,不要讓他承擔你的喜怒哀樂之後又不許他靠近你,不要讓他浪費感情在你身上,像我拒絕你一樣,拒絕他。」 「秦、秦關?」朱子夜迷惑而茫然:「為什麼突然會提到他?」 「他愛你。」 「咦?!」朱子夜大叫,仿佛公孫謙吐露啥驚世大事。「他他他他……他不是愛歡歡嗎?」 「秦關與小當家?」這兩人,八竿子湊不在一塊兒。 「我以為他愛的是歡歡,然後歡歡愛義哥,義哥愛妅意,妅意又愛武威哥,武威哥愛的……是你。」這個朱子夜十幾年觀察下來的結論。她一直覺得隱藏在嚴家當鋪裡的情感糾葛好生淩亂。 最好是啦。 「你方才說的那一串,沒有半個蒙對。」全是胡亂配對。 果然就是這麼拙的眼色,才會看不清楚自己真心喜愛的人到底是誰。朱子夜,你是個睜眼瞎子,雙眼長來當耳朵用的,失去正常功能。 「所以歡歡沒有愛義哥,義哥沒有愛妅意,妅意沒有愛武威哥,武威哥沒有愛你?」 「對。」 「那到底是誰愛誰,誰又愛誰?」朱子夜馬上又瞎蒙。是義哥愛歡歡,歡歡愛關哥,關哥愛妅意嗎?或是武威哥愛歡歡,歡歡愛義哥,義哥愛的是關哥…… 「不重要,重要的是,秦關愛你,如果你也愛他,那皆大歡喜;如果你不愛他,只當他是兄長,跟他說清楚,不要佔據他心房的空缺,不願意愛他,又讓他無法去愛別人。」他並不樂見秦關承受這種近乎淩遲的方式。或許在愛或不愛之間,他無權置喙,也或許,秦關對於單方面的付出心甘情願,但站在同樣被人愛著的角色,他們沒有權利教人這般痛苦。 「我……」 朱子夜才啟了口,馬上又緊緊咬住唇畔,用力之極,下唇咬出一絲血紅。 如果你不愛他,只當他是兄長,跟他說清楚,不要佔據他心房的空缺,不願意愛他,又讓他無法去愛別人。 要她像公孫謙一樣,果決地對秦關說出狠話? 跟秦關說,我不愛你,我們是好哥兒們,你也不要再愛我,去找別的姑娘愛? 不……她說不出口,她做不到。 若說了,就會看見她在鏡中反覆看過無數回的痛苦神情,原原本本地出現在秦關臉上,他的淡揚劍眉會垮下來,豐厚的唇會緊緊抿起,眉心將會浮現深鑿的蹙痕…… 被拒絕的滋味,她嘗過,還哭過,太痛了,她不希望秦關也體會。 是不願他體會到揪心的疼痛,抑或……那樣傷人的實話,不是她的真心話? 朱子夜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難題,困擾得忘了哭泣—— 第八章 冬季,終於過去。 最後一絲的積雪,在上午耀眼的暖陽照映下,融為一攤春水,滋潤著瓦爍間那抹嫩綠稚芽。 李梅秀拎著竹帚,灑掃當鋪門面。 她褪去厚重冬襖,換上了仍舊保暖,但更為輕便的淡紫襦裙。 那日,公孫謙與朱子夜談完話回來,將桌上那碗沒喝完的粥飲盡,朱子夜並未同他一塊兒回飯廳用膳,當鋪眾人沒有多嘴詢問兩人談了什麼,沒多久,秦關便起身離桌,去了哪裡,心知肚明的大家皆默不作聲。 爭買公孫謙一事,暫且落幕,少掉出價競爭的朱子夜,李梅秀也無須掏空積蓄來讓嚴盡歡狠敲,當鋪恢復了應有的寧靜,只剩偶爾撞見嚴盡歡時,她會努力拐她拿錢買下公孫謙,日子,繼續在送往迎來的忙碌生意中,緩緩流逝。 李梅秀恍若作了一場夢,她至今仍不敢相信,公孫謙對她…… 我看見一個不願讓女娃兒心靈受傷而扯了一個溫柔小謊的你,我看見一個守著承諾說要拿錢向面攤老闆贖我回家,而在雪地中跌跤卻又帶著笑容爬起的你,是那樣的溫柔,教我目光不由自主追隨你;是那樣的笑容,教我情不自禁愛上你。 真的好像在作夢哦…… 他竟然會說愛她…… 他竟然……也愛她耶,嘻。 李梅秀雙頰紅潤火燙,想到他的聲音、他的眼神,以及認真無比的神情,她十指還會因為過多的欣喜而微微顫抖,幾乎要握不緊竹帚柄—— 當我對一個女孩說出「喜愛」這個字眼時,一定代表著,我的心裡,有她。 梅秀,我也喜歡你。 嘻嘻嘻嘻…… 他也喜歡她,他也像她喜歡他一樣的喜歡他哦! 難怪。 難怪他在對歐陽妅意或嚴盡歡露出笑容之後,轉向她的時候,那一抹笑,會變得更加清晰深刻。 難怪他叮嚀歐陽妅意或嚴盡歡要多添衣物時,卻會將身上那襲溫暖毛裘卸下,籠罩住她。 不是她誤會,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他的的確確在細微末節上,待她與眾人是完完全全不相同,他的心意,原來老早便表露無遺,是她太遲鈍,又害怕受傷,才會忽略掉了。 現在一切陰霾盡數散去,盤旋在頭頂的烏雲被暖暖陽光驅散,曙光照得她心曠神怡,目光所及所有東西都染上漂亮可愛的粉紅色,連滿地落葉,也討喜起來。 她和公孫謙都不用再猜測彼此情意,不用曖昧來曖昧去,揣想著他愛我他不管我這類的庸人自擾,她終於在幾天前,改口叫他「謙哥」,嘻。 她永遠記得,「謙哥」兩字從她口中吐出時,公孫謙眉眼之中,充滿寵溺的笑,已經漸漸會分辨他各種笑容背後代表涵義的她,清楚發現到,他期待她這樣喚他,期待很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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