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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今天運勢很好噢,不過星座書上說,別多管閒事,否則吃力不討好。不過明天就不太好了,不管多不多事,都只有兩個字——大凶。

  「淩晨一點半,算是明天了……所以是大凶呀。」一陣刺痛傳來,痛得連他這種身高一八〇又身強體健的壯漢都有些許的臉色慘白。

  不能皺眉,因為越是疼痛蹙眉,牽動那一部分的神經,越是覺得痛楚加虔。

  「給我治好他!否則我叫兩百個兄弟把你們醫院給拆了!」不遠處,頂著一頭刺豬髮型的花漾正一把揪住白衣小護士的領于,惡聲惡氣地威脅著人。她離他有一段距離,可是屬於她身上那股乳臭未乾的奶臭味還是很明顯。

  「也對,現在捂著眼睛的手帕是從她口袋掏出來的,難怪味道這麼重……」不過這條手帕可能沒辦法洗乾淨再還給她了,聽說血跡是最難洗掉的……

  躺在移動病床上,突然覺得視線變得好模糊,那片白色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呈現暈開來的霧茫,對了,他兩眼視差一百五,兩眼一塊用時視力平衡,現在缺了一邊——還是缺了視力比較好的左眼,所以視線所及之處都是朦朧。

  又是一陣刺痛。目毗裡不停滴滴答答落下黏稠液體,染濕了整片左臉頰,甚至有些淌進了耳殼裡……是因為太痛了才會落下男兒淚嗎?唉,這狼狽樣跟他向來的嚴肅形象大相徑庭……花漾威脅完一干子醫護人員,跑回到他身邊。

  「你……你一直在流血……」花漾蹙著眉頭,將他手上那條被鮮血染透的手帕抽出來,繼續塞給他乾淨的棉布止血。

  「原來是血呀……」難怪黏得他都快睜不開眼了。「等等,你拿什麼蓋在我眼上。」一股有別於方才手帕的乳臭,這會換成了淡淡的清香。

  花漾很明顯臉色一紅。

  「吸收力超強的夜安型……」雖然這玩意兒是正常女人的必需品,但每次一提及它,女人的口氣就會變得很尷尬,尤其是在男人面前……

  「夜安型?什麼?」沒用過的男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衛生棉……」

  「讓我的血流幹好了——」他仍願死,也不要在眼睛上貼著一塊衛生棉。

  為了讓他別心生排斥,花漾小心翼翼地替衛生棉換個方法解釋,「衛生棉很乾淨的,你把它想成紗布加棉花就不會這麼排斥它了,它本來也有機會變成棉花棒,只是因為運氣不太好,所以才被分到了衛生棉生產線上,不要因為它的名稱而排擠它……」

  他想,以後他會連棉花棒一塊排擠……

  終於,一位白衣天使推著車過來,先替簡品惇處理傷處,貼在眼上的夜安型如他所願地換成了乾淨紗布。

  「還很痛嗎?護士小姐,你輕一點好不好!很痛耶!」問句之前是吳依軟語的小綿羊,問句之後是狂吠中的大野狼。被「處置中」的簡品惇大氣也沒吭一聲,反倒是她這個旁觀者呼天搶地在叫疼。

  「有本事打群架,就有本事挨疼。」白衣天使表情鎮定,檢查簡品惇眼睛上的傷口時也沒有任何害怕鮮血直冒的恐懼。「情況有些嚴重,馬上安排手術室。」

  花漾一驚,「會不會瞎掉?他會不會瞎掉?!」

  「那把扁鑽劃過他眼珠子,你說會不會瞎掉?」白衣天使的聲音還是沒有起伏,答得模棱兩可,但專業的技術已經替傷患將周道的汙血清理乾淨。

  「那怎麼辦……」花漾慌了手腳。

  「可以推進去了。」白衣天使指著簡品惇,另外兩名護士則是動作利落地將病床推進手術室,然後紅燈亮起,白衣天使則對花漾說:「你,跟我來辦掛號。」走了兩三步,發現她沒跟上來,白衣天使又折回花漾身旁,拍拍哭得滿臉粉妝塌垮的豆蔻臉龐,「別哭了,不會有生命危險就是萬福了,昨天送來一個飆車的飆車族,腦殼削掉一大半,比起手術室裡的他還慘百倍,」要比慘,天外有人啊。

  「他要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被扁鑽劃傷……」

  「那你就是罪魁禍首。」

  被白衣天使直言指控罪名,花漾愣得扎實,更加自責沮喪,刺蝟般的發梢也垂頭喪氣地塌垮在頰邊,只差沒找個垃圾筒旁的角落去窩。

  白衣天使自知自己向來說話嘴毒,好好一句安慰話說到後來總會荒腔走板,不只一回告誡自己收斂收斂,但老是惡習難改。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要補救脫了口的話很難。但聊勝於無。

  花漾擼擼鼻,才發覺自己不小心用了簡品惇原先捂眼的手帕,也跟著沾了滿鼻子的血,摸遍了口袋找不到一張衛生紙,後來還是白衣天使遞給她一塊酒精棉花解了她的尷尬。

  「沒關係,你只是實話實說……」花漾一邊擦鼻一邊繼續說,一瞧見棉花不過隨手一抹就整塊染成了血紅,想著想著又忍不住內疚掉淚。「我是罪魁禍首,我如果不尖叫,他就不會回頭,他如果沒回頭就不會看到那臭傢伙掏出扁鑽撲向我,他如果沒看到這幕就不會沖過來想阻止人,他如果沒沖過來就不會被扁鑽誤傷,他如果沒被扁鑽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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