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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應承關注意到那名沒有半絲喜悅笑弧輕漾在臉上的伴娘,她的表情好似不明白自己手中為何會多了那束由新娘拋擲而來,象徵她將是下一個步入禮堂者的玫瑰捧花。

  與其說她接到花,不如說她是因為被花砸中額頭,才反應遲鈍地伸手擋下兇器,久久無法回神。

  直到新娘擁抱住她,興奮地笑鬧著她,那個伴娘才慢半拍地露出笑靨——淺淺淡淡的,像在迎合別人的喜悅一樣。

  應承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開始追尋那抹總是跟隨在新娘身後,細心為她牽起曳地紗裙的身影。纖細的腰腹微微傾彎,異常嬌小的身軀幾乎隱沒在新人及敬酒賓客之後,她原來就擁有容易教人忽略的身高,此時更因駝著背脊的姿勢而愈發遮蔽了自己的存在。

  曲終人散去,新娘換了一套合身的改良紅旗袍,笑意盈盈地挽著夫婿在鮮花拱門前送客。沒有了蓬鬆白紗裙,那名整夜忙於牽白紗的伴娘顯得無所適從,只能低眸望著捧花,靜靜地站在新娘身後,她微微垂下的臉蛋仍掛著笑,有些僵、有些不自然,也有更多的疲憊。

  應承關敢打包票,那個伴娘可以清楚數出那束捧花有幾顆滿天星花苞,只要再貼近五公分,她的臉蛋就可以埋進花束裡了。

  「應先生,還勞您大駕,謝謝、謝謝!」

  從新郎的口氣中不難聽出他對應承關的奉承。畢竟兩人的家族企業有絕對的利益關係,而應氏又高出一等。

  「恭喜。」應承關的道賀簡潔到近乎淡漠。

  新郎微帶酒意的臉龐咧出笑,「還希望以後和應氏的合作能更愉快,應先生,您可得多多提拔小弟噢。」

  「我不是代表應氏出席,我已經不是應氏的一分子。」在兩年多前,他已退出應氏的高階主管群,轉執教鞭。

  對於這件事,有不少流言指稱他被擠出應氏的主因是兄弟鬩牆,而他鬥敗了,只好狼狽地逃離。

  「但您還是應家的二公子呀,相信您總有一天還是能回到應氏。」新郎仍是興匆匆說著。只要能和應家的人構著關係,就算只是一丁點,也夠他在商場上炫耀了。

  回到應氏?那是應承關這輩子最不希望的事。

  應承關沒想多做解釋,也毋需對一個陌生人說太多家務事。他的目光越過了急於攀交情的新郎倌,落在後方的伴娘身上。

  劉海遮住了她那張小巧臉孔,只有漾著僵笑的紅唇映入眼簾。

  那個伴娘似乎也察覺了有道視線纏繞著她,下意識抬頭,毋需尋找,她在眼前最鶴立雞群的倨傲身影上看到了應承關的專注。

  那男人很高,幾乎將全場的男男女女全給比了下去,就連號稱一七九的新郎都矮了他一大截。他完美無瑕地演繹了「凸」這個中國字的實例形象。

  彎月似的弧線分別抿在兩人唇間,她是上弦月,而他是下弦月,都是不圓滿的缺月。

  那男人看起來不像是來參加喜宴,至少沒有人會臭著臉向人說恭喜。而在與她視線相交的瞬間,他的唇線又抿出更深的嚴厲刻痕。

  如果不是確信自己與他毫無瓜葛,她會震懾於他凝顱她的方式——那麼忽視其餘人存在,專心三思的看人方式。

  她又趕忙低下頭,沒敢再多瞧他。

  他不會是在看她,那只是湊巧的四目相交……她不斷地說服自己。

  「小月!」

  猛教人招呼了一記熱呼呼的鐵沙掌,杜小月才回過神,只見新娘雪娟嬌嗔地睨她。

  「都叫了你好幾聲,也不應個聲。」話中沒有太多責備。

  「……對不起,我在想事情,怎麼了?」杜小月張望四周,發現賓客已經全數離場,只剩下善後的服務生及男方家屬,連方才那個不笑的男人也沒了蹤影。

  「我是問你,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回去?」雪娟揉揉額際,婚宴的辛苦在那張化著幸福彩妝的臉蛋上顯而易見。

  「不用了,反正時間還早,這裡離我家又不遠,我自己搭車回去好了。」杜小月婉拒了雪娟的好意。

  「真的不用?」她仍擔心。

  「還是我請我弟弟——」新郎倌開口,但發言權立刻被搶走。

  「十點半不到,我還可以去附近逛逛。」杜小月假意看了看手錶,「我想去量販店採購些零食和日用品。」

  「那好吧。」雪娟握住了杜小月的手,真誠道:「小月,你今天幫了我好大的忙,改天我再請你吃飯,好好地謝你。」

  「跟我客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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