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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為什麼講完電話,原本氾濫的睡意銷聲匿跡,單調的斷訊聲卻好清楚、好清楚,成為耳畔唯一的聲音?

  隔天上班,齊娸交出頂頭上司在電話中所提到的「工作」。反正她昨天躺著也是躺著、賴著也是賴著,乾脆把偷懶一整天的部分時間拿來辦公。誰教她昨天的精神出乎意料的好,甚至發生了失眠——過了晚上十點半還清醒的異常狀況。

  今早甫踏進辦公室,齊娸便發現她的桌上安置著一個大紙袋,拆開看竟是一件與她上回陪頂頭上司出席招待會所穿著同款式的黑色小禮服,尺碼、腰身,甚至是胸前精緻的金色蝴蝶結造形也如出一轍——只除了衣服質料換成輕柔軟滑的高檔貨,讓她不由得對頂頭上司的細心體貼給予高分評價。

  把獎品估價清單和場地比價等資料放在應驥超辦公桌上,等待頂頭上司批閱。順手收拾桌上混亂紙團及檔案,一一歸回垃圾筒或資料櫃。

  盛著八分滿褐濃液體的咖啡杯在桌面某一角度過漫長一夜。她從不讓咖啡杯在寬敞檜木桌前霸佔太長的時間,因為應驥超總會在她送上咖啡與交代公事間解決掉看來又苦又澀的醒腦飲料,當她退出辦公室時連帶端出空瓷杯,好像是多年養成的默契和習慣。

  這是她頭一次收回近乎沒動幾口的咖啡杯。

  「昨天是誰幫應先生泡的咖啡?」齊娸走到助理雅芳桌前問。

  「是我。啊!應先生都沒喝?」雅芳瞥見齊娸手上冷澀的咖啡,露出一副懊惱的模樣。「昨天應先生只交代『泡杯咖啡進來』,我根本不知道他喝哪個牌子的咖啡,要不要加糖、奶精,還是有沒有其他喜好?我又不敢拿這種小問題問他……」

  「你不會打電話問我?」齊娸好笑地看著雅芳滿臉犯了大錯的誇張表情。

  「我打啦!四通耶!沒人接。」哀怨的眼神由咖啡杯上移到齊娸的臉。

  喔,那一定是她陷入熟睡的狀態……齊娸暗自吐吐舌。

  「齊姊,你不知道我昨天多提心吊膽,我現在才知道應先生講話都那麼簡潔!而且他同句話絕不說第二次,嗓音又那麼低沉,我壓根十句裡有七句聽不懂。」她聽懂的那三句只有「進來」、「聽清楚了嗎」、「出去」,嗚……

  雅芳一古腦傾吐委屈,她的職務向來是輔助齊娸繁瑣的秘書工作,所有處理方式或問題只針對齊娸負責,齊娸雖然認真工作時儼然不苟言笑的女強人,實際上卻是個蜜糖嘴、豆腐心的主管,對於下屬不懂的事也會不厭其煩地反覆教導,才會養成她們這群助理依賴的惡習。

  「我昨天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無能……」雅芳嘟著紅唇。

  齊娸噗哧一笑。只不過咖啡泡不好罷了,有這麼嚴重嗎?

  「別擔心,應先生不會放在心上。」但會不會記在腦裡就不知道了。

  「齊姊,你下回請假一定要先告訴我。」雅芳眨著閃爍兩眶水淚的眼,「然後我也要跟著你請假。」別再放她單獨面對頂頭上司,嘗盡無助的小媳婦窘態,嗚……

  「我還以為你會很樂意為心目中的『偶像』泡咖啡。」齊娸散步似地來到茶水間,倒掉隔夜咖啡,雅芳緊緊跟隨其後。

  「偶像是用來崇拜的,我現在終於明白『最遠的永遠是最美的』這句話。」雅芳咕噥道。

  「『褻玩』後才發覺還是『遠觀』比較有朦朧美,對吧?」齊娸俐落沖洗瓷杯,晾乾。

  「齊姊,你透露一下,應先生要的咖啡究竟怎麼泡?」

  「喏。」齊娸塞給雅芳三合一即溶咖啡隨身包,大方公佈秘訣。「用熱水沖泡,再隨便加一匙咖啡粉。」

  「這個?那其他櫃子裡的麥斯威爾、藍山、摩卡……」

  「我哪會泡呀?」她應徵的職務是秘書,可不是咖啡店店員,專業領域大不相同。齊娸笑眯眯補充,「應先生又不挑嘴。」至少五年來他沒開口抗議過,看來隨身包味道應該不錯。

  齊娸動手為自己沖泡一杯果汁牛奶,看看手錶,頂頭上司也該進公司了,順便幫他泡杯咖啡吧。等會兒還得一併歸還西裝外套……好捨不得喔!

  「雅芳,昨天沒發生什麼大事吧?」她隨口問。

  「我把公事搞得一團混亂算不算大事?」雅芳苦著小臉。

  看來她的助理妹妹還得自怨自艾兩個星期以上。齊娸優閑踱回辦公室,小李喚住她。

  「齊小姐,應先生請你回電給他。」

  「好,謝謝。」

  撥了應驥超的手機,那一組倒著念也不會念錯的電話號碼——這也算數年來的職業病。

  「應先生,您找我?」

  「今天早上我不會進公司,有事打電話給我。」

  喔哦,頂頭上司今天不早朝,這杯咖啡白泡了,全怪她雞婆。

  「是。」齊娸翻翻行事曆,今早他應該沒有公事上的約呀,不過詢問上司私事不包含在她職權範圍內。貓兒眼瞄到記事本上紅筆圈注的重點,「應先生,您下午兩點與Wallace的代表有約,請別忘了。」

  「下午兩點?」應驥超沉默思考片刻,「我不一定趕得回去。」

  頂頭上司在處理棘手的大案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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