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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聶日晴決定站著不動,讓大皮鞋路人自己先挑個方向走,她挑他選剩的。

  大皮鞋也不動了,兩人僵持片刻,聶日晴忍不住抬起頭,看清來人時忍不住抽息——

  毅恩·米勒!

  聶日晴皺起小臉,厭惡表露無遺,毅恩卻沒漏覷她眼底沉澱的難受。她咬著唇,繞過他,加快腳步離開。

  皮鞋聲跟在她背後,她甩不開他,她身上又沒有足夠的車錢可以跳上計程車,瀟灑駛離他的視線,只能靠著兩條腳想拉開兩人的距離,但是毅恩人高腿長,要追上她的步伐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即使如此,她也不願意開金口叫他滾。

  「桑,我們結婚吧。」

  聶日晴就算想故意忽視他在身邊,也無法不對他這句話做出反應——猛然停步,手裡的乖乖撒了一地。

  ……他說了什麼?

  她聽錯了嗎?

  聶日晴移動不了腳步,腳底像生了根似的,佇立著無法動彈,毅恩走到她面前,手握著戒指,在陽光下照耀出刺目的鑽芒,幾乎要刺傷她的眼。

  「你說,結婚?」

  她用英文問,這句久違好幾日的熟悉言語讓毅恩好開心,她終於肯用他能明白的語言跟他說話。

  「對,結婚。」如果這個方法是能找回他所眷戀的桑,那就結婚吧。

  聶日晴得到他確定的答案,視線從他的臉移到那只戒指。

  太晚了,如果是那一天,她站在雪地裡、站在路燈下,等到他這個答案,她會欣喜若狂,仿佛瘋了似的抱住他又叫又跳,在他臉上親吻,用淚水和口水抹在他那張好看的容顏上……

  太晚了。

  那一天,淚水在臉上凍結成冰的痛楚;那一天,雪花打濕了她髮膚的沁寒;那一天,她死了心。

  「你開什麼玩笑?!」聶日晴倏地搶過他手上的戒指,轉過身,右手一甩,朝遠方的橋下排水溝丟去。

  「桑?!」毅恩對她的舉止感到吃驚。

  「你當我是什麼東西?!我曾經求過你結婚,一個女人開始將一個男人視為終生伴侶時,她必須要投注多少的勇氣和希望?你回應我的,是拒絕!現在你想結婚,很抱歉,我不想,就算我想,也不會是跟你,你已經從我的結婚名單中永遠被除名了!」聶日晴背對他,一字一句的標準英文,讓他都聽得懂、聽得明白。

  她握緊拳頭,續道:「或許我不該說得這麼狠,就像那天我給你兩個選擇,今天同樣你還是有選擇的機會——如果你找得回那個戒指,我會考慮給你一個重新追求我的機會。」

  聶日晴知道,毅恩不會去找那個戒指,應該說,就算他摸遍了整條排水溝,他也不可能找得到戒指——那個現在正戴在她手指上的戒指。

  「或許我根本不想給他複合的機會,可是心裡卻好想要這個戒指,總覺得……好像我一直在等的就是它……」聶日晴躺在床上,將右手抬高,透過日光燈看著閃閃發光的戒指,它非常的素雅,小小一顆鑽石鑲在中央,沒有其他多餘搶光的累贅,也不奢華,但她頭一眼就喜歡上它,所以她根本捨不得丟掉它,那時虛晃一招,只不過是想報復他,想看看他也同樣難受的模樣……

  她真是個報復心很重的人。

  「我才不會可憐他,就像他那天放我一個人在雪地裡傻傻等他……他又何嘗替我覺得可憐。」她只是丟了一個戒指,惡意要他下排水溝去摸罷了,算算她還算有良心哩。哼,聶日晴在心裡為自己的善良拍手。

  「你又來幹什麼?!出去,我說,出去,你聽不懂嗎?出——去——」門外聶媽媽的嚷嚷很大聲,加上她用扭曲的中文模仿外國人講出濃重的不標準腔調,讓聶日晴已經心裡有底,她知道媽媽現在在驅趕的人是誰。

  她生命中唯一的外國人,除了毅恩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我要找桑。」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啦!出去、出去,我們這裡不歡迎你。」聶媽媽擋在大門口,不許他進來。「敢傷害我們家小晴,是你沒眼光,出去、出去!」

  聶日晴將戒指摘下來,藏入珠寶盒裡,披上外套出了房門。

  「媽,讓他進來。」她在房門口說著。

  「呀?可是他……」聶媽媽怔忡片刻,回過神,將毅恩拉進來。「小晴叫你進來啦!」

  「桑。」毅恩一進屋子就直挺挺走到她面前。

  聶日晴向母親使了個眼色,要她放心,毅恩不會對她做什麼,她想和毅恩單獨談談。聶媽媽看懂了她的意思,雙眼看了他們兩人好半晌,才關上大門,走回廚房。

  「找到戒指了嗎?」聶日晴惡意地問——當然是用他能懂的英文。戒指正躺在她的房裡,任憑他抽光排水溝的髒水也不可能找著。

  「沒錯。」毅恩從口袋拿出一枚戒指,造形樣式和她這幾天一直戴在指上的那只一模一樣。

  聶日晴笑容一收,眯起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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