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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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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婚姻,他早已決定拿它來當手段,他不會風花雪月地存有愚蠢幻夢,想娶個自己深愛的女人為妻。愛情不如權勢來得甜美迷人,他是需要一個妻,一個帶來利益的妻,美貌如何、賢慧與否、脾氣好壞,他全都無所謂。 白綺繡,一個婢女,一個無權無勢、非富非貴的小小婢女,要與家世顯赫的陸寶珠相較,等於是小野花比大牡丹,偏偏這朵白色小野花,清雅芬芳,不要人細心呵護,給它灌溉過度營養的肥水,反而會扼殺它,它只要有雨露滋養,便能開得燦爛。它很小,花瓣如飛雪,那又如何?它仍是伸展著它的美,僅屬於它自己,不跟誰拼個高下。 眼高於頂的赫連瑤華,這輩子不應該有機會發現開在腳邊的小白花,他的眼,只看得到園子裡最美最豔的碩大牡丹,本該如此,怎料到,一次的低首,他瞧見了它,嗅了它的香,擷取了它的美,之後,它讓他魂牽夢縈,眷著素潔的白,戀著馥淡的香,再也忘不掉它。 若她成為他的妻……真是個教人心情愉悅的想法,他一點都不排斥。他真驚訝,他甚至為此念頭而露出了微笑。 「赫連夫人。」他輕笑呢喃。這四字,多適合她,他的小白花。 白綺繡的眼神,像在控訴他瘋了! 他笑容加深,長指滑過她薄嫩粉頰,重複了一遍,這一回,他不是輕喃,而是揚聲宣告,對她,對陸寶珠,對府裡所有所有的人,說道:「綺繡,嫁我為妻,當我的赫連夫人吧。」 小婢女出頭天? 雀兒變鳳凰? 少爺您傻了? 還是高燒沒退? 該用哪一句來形容目前混亂的情況呢? 白綺繡頭好痛,手裡那杯茶早已變涼,她卻沒有好心情趁熱去品賞它的醇香,她望向眼前那個笑容可掬的男人——他在前不久的剛才,眾目睽睽下,向她求親。 他說,要她嫁他為妻。 是妻,而非妾。 陸寶珠那時哇的一聲,號陶大哭,不及他那句話出口時的震天價響。 她本能輕歎,與赫連瑤華目光交會。 「綺繡,你還沒說『好』。」基本上,他也不給她說「不要」的機會。 這個男人,始終沒有追問那柄薄刃的出現,是他忘了,抑或他當它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 白綺繡被他牽著柔荑,領往書齋時,以為薄刃之事,免不了一頓逼問,她一路忐忑,用混沌的思緒想著該如何自圓其說,怎知,進了書齋,他哄她坐,為她斟茶,取藥徐抹她淺淺鞭痕,搭配上一臉期待她點頭如搗蒜的水漾溫柔,在在都教白綺繡無言以對。 她不喜歡他對她這麼好。 他應該維持在璿璣園的狠決無情,說著「我何時寵愛她了?」;說著「不過是疏解欲望罷了」;說著「賞她幾鞭,並嚴禁她再出現於寶珠面前,省得寶珠看了不悅,膽敢違令,我絕不寬貸」這樣她才能光明正大恨他,把他當成世上最惡劣卑鄙之人,把他當成玩弄人心的無恥之徒—— 雖然面對那樣的他,她的心,仿佛被撕裂般疼痛,再三告誡自己不許為之落淚,淚水仍是不聽使喚奪眶而出,那時她便坐在抄手遊廊的矮欄上,垂首低泣,像極了幽怨棄婦,因為失去眷愛而痛哭。 眷愛? 愛? 「綺繡?」他久候不到她的回答,輕聲催促。 她緩緩一籲:「奴婢以為少爺是在說笑……以為少爺是想利用奴婢來解除與寶珠小姐的婚約……是不是有另一門更好的親事在等少爺點頭呢?」這是她唯一能猜測到的合理理由,比丞相孫女還要尊貴的身分,難不成是皇親國戚? 赫連瑤華正色端坐,將她轉面朝向他,她被迫與他四目相交。 「我不是在說笑,沒有利用你,更沒有另一門親事等我——也不能說沒有,只是那門親事,等著要點頭的人,是你。」 她先是沉默,後又迷惑:「為什麼?」她問他。 為什麼是她? 為什麼不是陸寶珠? 為什麼不是其他官家嬌嬌女? 「我也很想問自己,『為什麼』。」赫連瑤華模仿她憨憨的可愛神情,故意偏著腦袋,自問自答:「一個丞相孫女不要,竟然想要個婢女,而且完全沒考慮敷敷衍衍給她一個妾的身分就好,到底為什麼呢?綺繡,你知道答案嗎?」擺明就是明知故問,要引她親口說出來。 一瞬間,答案險些脫口而出。 愛。 無視身分、財富、利益,那些金玉浮華都不列入考慮,也不樂見她委曲求全,當個無名侍妾,他要她名正言順站在他身邊,以「赫連夫人」之名。 除了愛,還有什麼其他原由呢? 她好開心,胸口暖烘烘又激烈震盪著,同時,強烈的悲哀亦隨之湧來,幾乎淹沒她,被愛的幸福,就像是水面上的泡沫,七彩絢爛,卻脆弱無比。 為何是他?為何是他,逼殺她一家五口的共犯?命運的作弄總是如此荒謬無情嗎?讓他愛上她,她卻不能愛他。 「我配不上你……我只是個婢。」她乾澀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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