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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哼,賤婢竟膽敢奢想被金屋藏嬌?!」

  冷冷輕哼為首,伴隨雜遝腳步護送而來的人海陣仗,陸寶珠嫌惡地踏進卑賤下人的通鋪小園,她長髮披著,沒有貴重金飾點綴,連外裳都是胡亂披起一件了事,足見其匆匆趕來,她正巧聽見德松勸小賤人不要辜負赫連瑤華的苦心那句話——

  幸好銀月偷偷跑來向她稟報,否則小賤人就給逃掉了!

  赫連瑤華明明告訴她,他對小賤人沒有任何寵愛,若沒寵沒愛,怎會連夜派德松護送她離開,更打算暫時安頓在西京別院?!

  現在謊言不攻自破了吧!這小賤人在赫連瑤華心目中,竟是如此重要!重要到非得藏起來保護好?!

  「寶珠小姐?!」德松驚訝,沒忘記抱拳行禮,以及用身軀擋在白綺繡面前。

  「你滾一邊去!陸寶珠邊喝令邊動手,使勁推開德松,德松不敢還手,怕誤傷貴客,另一方面他亦不能退開,身後的白綺繡只要直接面對陸寶珠,絕對又會吃下悶虧。

  德松人高馬大,擋住陸寶珠的視線,她一上火,以細馬鞭甩他一耳光,箭步繞過他,揪著白綺繡,把她從德松身後硬拖出來,纖手高高舉起,眼看就要重重落下——

  德松顧不得尊卑,擒住陸寶珠的手腕,阻止了她。

  「寶珠小姐,請手下留情。」

  「我何必對個賤人留情?!我現在就活活抽死她,看她還能藏哪裡去!」陸寶珠使盡力氣,也無法將握鞭的手從德松五指間解救出來,任性跋扈尖嚷:「你馬上放開我,不然我連你一塊兒抽!」

  「我家少爺命令我,毫髮無傷送綺繡姑娘出府,他的命令是我唯一需要遵從,請寶珠小姐見諒。」翻成陸寶珠能懂的語言就是:我只聽赫連瑤華的話,至於你,抱歉了。

  「你敢頂嘴?!」陸寶珠連試數回,仍是受他鉗制,她越生氣了,朝左右呆佇的下人吼:「你們愣著做什麼?!給我好好教訓那個賤婢!」

  陸寶珠帶來的人,全是些婢女丫環,一個一個上,自然不敵德松,但當她們以人海戰術圍攻而來,德松很難出手,特別是他手裡還拎著一隻不斷攻擊他的小母獅……

  情況完全失控,德松被耙出好幾記爪子痕,有兩三條見了血,他看見幾名壯碩婢女朝白綺繡撲過去,不知道是誰發出了尖叫,更不知道是誰打中了誰巴掌,聲聲響亮,他心急要去護她,陸寶珠換到左手的馬鞭又朝他臉上揮舞而下——

  直到某樣東西掉落地上,敲擊出清脆之音,才終止了這場混亂。

  匡?匡?匡?……

  它太清亮,教人無法忽視。

  而它,銀光迸現,反照出燈籠投射的紅火,流泄在其間的寒芒,異常鋒利。

  它,是白綺繡藏在身上那柄用來刺殺赫連瑤華的薄刃。

  一柄薄若棉紙的小小匕首,引發的風暴可大可小。

  若視它為女子防身用的護刃,只求自保,並無其他用處,自然便是小事。

  但若硬要扣下罪名,婢女身上藏刀,居心叵測,定是要尋找時機傷人,那麼,這柄薄刃,足以誅人九族。

  陸寶珠當然不會讓它輕輕被粉飾掉。

  「說!你是不是心懷不軌,準備刺殺赫連大哥?!你潛進府裡,目的便是如此,你最好老實坦誠,誰派你來做這種事?!」身在官家,見多了排場,陸寶珠學起辦案倒有三分皮毛,其中恫嚇人的官威最有模有樣,沒有驚堂木,軟嫩掌心也能拍出重重巨響。

  「綺繡姑娘若有心刺殺少爺,她有太多次機會與少爺獨處,卻不見她動手,可見她絕對不是帶有意圖——」德松雙頰慘兮兮,五爪加五爪再五爪,整張臉幾乎快媲美老虎斑紋。

  陸寶珠稚嫩芙顏上填滿輕蔑:「既然不是要刺殺赫連大哥,那麼,目標難不成是我嗎?因為嫉妒我將成為赫連府的少夫人,於是,藏了柄匕首,要找時機對付我?只要沒了我,你便有麻雀變鳳凰的機會,坐上少夫人位置?!」

  這罪名,扣得恁重,一旦成立,白綺繡定被處以極刑。

  搶在德鬆開口之前,白綺繡終於輕啟粉唇,堅定回道:「綺繡絕無此心。」她否認了傷害陸寶珠的指控,卻對刺殺赫連瑤華一事隻字不語。

  「那麼你藏柄匕首做什麼?!我從沒聽說過,當個婢女得隨身帶刀。」陸寶珠不信她狡辯,而白綺繡亦沒有回答,她冷冷一笑:「看來,不嚴刑拷打,你是不會招了。」人的賤性,不嘗苦頭,不懂折腰求饒。

  「綺繡姑娘是少爺的人,要責罰也該由少爺來!」德松捍衛她。

  陸寶珠瞪向德松:「平時沒見你吭半聲,今天話怎這麼多?!」她嬌蠻斥駡,纖手間,馬鞭甩得咻咻作響,這鞭又短又細,使起來省勁,抽在身上的瞬間,雖不至於皮開肉綻,但凜冽的劇烈疼痛絕對免不了,她最愛用它教訓頑劣奴僕,既能不鬧出人命,又能讓人哇哇叫痛。

  陸寶珠罵聲甫歇,小馬鞭已經迅速抽向白綺繡右手臂。

  「還不快說是誰指使你混進府裡?!目的又是什麼?!說!」一鞭接一鞭,如驟雨傾落,幾乎全落在挺身護她的德松背上,幸好陸寶珠是個嫩娃兒,力勁不過如此,抽不疼皮厚肉硬的練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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