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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爺饒命……少爺請饒命……我、我、我……」佩佩雙膝發軟,根本無法從地上起身,只能連忙伏跪,不住磕頭,汗水與淚水早已爬滿雙腮。

  「我不要再看見她。」赫連瑤華冷冷留下一句,頭也不回邁步而去,僅餘一身熏嫋的藥毒味飄散。

  直至赫連瑤華走遠,老總管怒氣未消,數落失言的佩佩:「算你今天好狗運!要不是少爺趕著去嚴家當鋪,又豈會如此輕饒你?!府裡不能再留你,你收拾包袱,速速離開。其餘人也給我謹言慎行些!在赫連府裡多做事少說話!」老總管殺雞儆猴地一併教訓眾人,佩佩的下場,讓大家引以為戒。

  幾名小婢匆匆伸手攙扶佩佩起身,佩佩啜泣不已。婢女差事不保,至少小命保住了,她剛才真的認為自己會被赫連瑤華給處以私刑,拖到後園去亂棍打死……

  畢竟他那句「我不要再看見她」,可以有完全不同的解釋。

  她該慶倖,赫連瑤華趕去嚴家當鋪……

  換做是平時,佩佩確實生死堪慮,她批評他的那些話,他不以為意,然而她提及綺繡,語意中輕蔑的「毛骨聳然」,令他不滿。

  但今日,赫連瑤華不浪費時間在她身上,他有更重要之事待辦。

  昨天夜裡,歐陽妅意產下第二胎,他清晨由西京趕回來,乍聞此一消息,連梳洗更衣都免了,先回房見了綺繡,便急忙要去嚴家當鋪,焦急的模樣彷佛當爹之人是他一般。

  歐陽妅意與他非親非故,兩人之間的相識更是建立在對彼此印象超差的恩怨上,歐陽妅意更險些喪命於他之手,她生孩子,與他何干?至少,恨不得插翅飛奔到嚴家當鋪的躁急心境,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偏偏不對盤的兩人,這些年來,越來越熟稔,從她懷孕之前的調養身體、日常生活中的藥膳滋補、到她生完頭一胎女兒的月子進補,全由他派人一手包辨,伺候她比伺候爹親更加盡孝,理由無他,仍是為了他的愛妻綺繡。

  他無所不用其極,一心想救回白綺繡,為她,他什麼都願意去做,當他得知世上存在著古老神秘的「蠱族」,以及蠱族人奉為聖物,寄宿於他們體內的珍稀靈蠱「金絲蠱」,他振奮得近乎快要發狂!他要得到它!無論花費多少銀兩,他都要得到它!

  得到能在宿主體內,吐絲治癒所有傷勢的不可思議靈蠱!

  他查到蠱族最後一滴血脈仍未滅盡,它在一個名叫「古初歲」的藥人體內,他欣喜若狂,用了手段,撒了重金,終於從擁有藥人的軍醫手中買下古初歲。

  他要剖開古初歲的胸膛,取出金絲蠱,將它放進綺繡體內,讓它治癒綺繡……它能為藥人做到的,定也能為綺繡做到。因它之故,藥人飲下千萬種毒,五臟六腑全浸在毒血裡,這樣竟然都能活下來,綺繡不過是區區一杯鴆毒,又豈會難倒金絲蠱?

  他不在乎為綺繡而殺人,他很自私,只顧及自身的喜樂幸福,古初歲對他而言就只是一個輔助綺繡復活的「東西」,古初歲死活,從一開始就不在他的思考範圍之中。

  但是,歐陽妅意在意,她在意古初歲的生死,在意到獨闖赫連府邸想救他出去。

  失去綺繡的他,嫉恨歐陽妅意與古初歲,嫉恨他們兩人活著相擁,嫉恨他們牽挽彼此的手,牢牢不放,他嫉恨他們擁有他喪失的一切!

  他打散了那對鴛鴦,用自己握住匕首的手,劃斷歐陽妅意的頸脈。

  那並不是一件很愉快的回憶。

  古初歲緊抱歐陽妅意失聲痛哭的模樣,似曾相識,曾經有個男人,也哭得這般撕心裂肺、這般無所適從,只因他失去了摯愛……

  赫連瑤華坐在馬車車廂內,輕輕搖首,甩去早已是數年前的往事。再回顧並無意義,歐陽妅意沒死──他的那一刀,劃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她竟也是擁有金絲蠱的蠱族人──古初歲亦活得很好,誰都沒想到,這些年間,他會與這對夫妻的關係如此密切,甚至有求於他們,所幸古初歲與歐陽妅意皆是怪人,面對不曾善待他們的他,仍能以德報怨,並未為難他,還同意達成他的心願……

  只是那個心願,至今仍是遙遠無期的美夢,遲遲未能成真。

  夢境像霧裡迷花,好似近在伸手可及之處,卻遠得無法碰觸,他追逐著那朵香花,渴望將花兒掬進掌心,那遙遠、遙遠的花……

  綺繡。

  馬車緩緩停駛下來,嚴家當鋪的大幌子映入眼簾,赫連瑤華不待馬夫為他開門,逕自下車,步履焦急可見一斑。

  他來當鋪如入自家庭園,嚴家雖沒有誰特別出面招呼他,卻也不會有人阻攔他,他對嚴家宅子了如指掌,毋需任何人來帶路,他穿過當鋪正廳,步過跨湖長橋,直抵嚴家主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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