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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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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睨他,雙唇微抿:「你不是去送個禮,眼睛就給弄壞了嗎?」自己便是活生生實倒,又何必問她? 霸下無言,靜了半晌,才聽她再說:「不知是地氣……或是圖江那兒有啥勞什子詛咒,住進裡頭的人,都像患了失心瘋,雙眼全被『利益』、『貪欲』所蒙蔽,個個喪心病狂,心狠手辣……」 瞧,連個小嫩娃都會遞毒傷人,不是圖江城有病,還能是什麼? 無雙本還想說些圖江城的不是,眼光卻瞄入繪像,方才泰半心思落在霸下身上,瞧得並不專注,此刻她才算真正瞧進了心。 那是她,但較為年輕的她,他將她畫小了,年歲減去了三四歲的模樣,嬌稚許多。 被畫得年輕,女孩子總是開心,要好過畫老了吧。 然而,她想的,卻不是這些。 年輕些的自己,嬌稚點的自己,兒時的自己…… 隱隱約約有些什麼,在腦海間浮了出來,又迅速沉了下去…… 無雙努力捕捉,好似看見了片段。 是一名少年,一名憑欄而坐的少年…… 更多的景象,在她抓住少年回首的那一幕時,一瞬,猶若洶漲的潮,漫湧而來…… 在海夜裡,少年長髮飄逸,衣袖如雲,在海中,如清風吹拂。 他獨坐亭邊,因些許酒意,面腮微紅,神情淡淡的,目光放得好遠。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兒了? 她不甚記得了,只知道,那一天,她又被兩名奴僕欺負,前頭在大肆慶祝,筵席連著三五天不止,她卻連碗冷粟米都沒得吃,只因她的娘親,在爭寵奪愛中,慘敗了下來。 她雖年幼,也懂旁人臉色,以及她們不友善的態度。 「你們為何要這樣欺負我?」她問得直白,用孩子的單純去討個說法。 兩名奴僕笑不掩口,交換了眼神,壯些的那個開口回答她,口氣惡意:「誰教你一副好欺負的模樣!」擺明瞭錯不在她們,而是她太弱。 她弱小,就活該被欺嗎? 顯然地,在較江城,這個答案只有一個……是。 兩名奴僕氣焰囂張,討好其他主子去,沒空搭理她這不成氣候、娘親又不得寵有毛孩子。 尋不出好外的主子,壓根甭費神攀附。 她好氣,可人小,又無力,只能跺腳,折回娘親的院落。 在那兒,同樣上演著欺陵——圖江城裡層出不窮的戲碼。 兩名奴僕的角色,換成了三娘,而苦主,則是她的娘親。 她不懂,三娘所吃所用、所獲得的東西,勝過她娘親千萬,娘親除了掛有「二側妃」之名,又有哪樣勝過三娘?非得這般日日侵門踏戶,拿她娘樣出氣? 「這匹彩綃了只殘足的龍,是怎地?觸妹妹楣頭,譏諷妹妹便是此龍,同樣缺手斷腳?還是……二姊這是惡咒龍爺?」三娘挑了眉,黛青細繪的眉峰微微高揚,將她眼底的冰凜,表達得漂流盡致。 彩綃上的繡龍飛騰著,身子半側,一邊龍爪握珠,另一邊爪子因而省略未繡,竟也能如此曲解? 她這小娃瞧來,那龍繡得多好,活靈活現,似要由綃上奔出,很是美麗。 「妹妹別誤會,我、我沒這意思……要不,我趕緊將爪子補繡妥當,妹妹不生氣……」 永遠唯唯諾諾的娘,總是求和,委屈自己放低身段。 可有些人見你示弱,非但不可憐,更欲將你吞吃入腹,啃個屍骨無存。 「這可不行!鰻兒,將綃料收好,這事太大,妹妹不敢作主,還是交由龍爺來評斷……」三娘不肯輕放,緊咬不放。 本是小事,被三娘一鬧,再加上其他妻妾在旁扇風點火,絕對以大事收場! 上回被杖斃的小姨妾,不過在練字之際,寫了句「龍潛深潭欲待飛」,就被硬指她暗喻龍爺鴻志不展。 寫了什麼、繡了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旁人如何解讀。 「算我求妹妹了……別鬧到龍爺那兒去,我是無心的……」娘親似乎明白,事兒鬧開,自己的死期亦不遠。 三娘坐下,纖手托腮,指上的真珠戒指大如鴿蛋,耀著珠輝,她作勢瞧著首飾,眉眼都在笑,姣好的芙顏間,一片洋洋得意。 她故意安靜好半晌,才肯啟唇回:「不鬧上去也不是不行,就看姊姊……怎麼做囉?」桃花眼瞟來,連她這小娃兒,都能看清那眸裡的惡意。 娘親面露惶恐,提心吊膽,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用怯怯的眼神,等待三娘接續。 又是一陣的死寂,賣足關子的三娘,終於再開金口:「姊姊替我織繡了這麼樣的玩意兒,若妹妹不察,穿上了身,豈不被姊姊所害,變成是妹妹對龍爺大不敬,惹人笑話不說,萬一龍爺降罪下來,妹妹這條性命,就枉送在姊姊手裡……」三娘說著,還作勢輕拭眼角,分明無淚,仍作冤屈。 「我向妹妹賠不是……」 三娘似乎滿意這回答,眼也不拭了,唇也不咬了,又恢復那稱心模樣。 「這『不是』,當然該賠,妹妹討姊姊奉杯茶,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該做的。」娘親以為小事化了,用一杯茶、一句歉,便得以排解,不由得面露欣喜,忙不迭斟滿茶沫,恭敬地呈上。 三娘笑了笑,不囉唆,悠哉地啜了茶沫,輕輕將茶杯擱回桌上。 「姊姊的茶,妹妹可是喝的,未免旁人說妹妹不懂規矩,妹妹也還姊姊一杯,姊姊若是不喝,便是不賞妹妹這臉,鰻兒。」她喚了身後婢女,老早攢在鰻兒懷裡的石壺,此時才放上桌。 原來,早另有用意,迂回了許久,尾巴才露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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