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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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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若不替自己打算,這輩子,永遠只能當個殘廢了。」 她心裡那道聲音,重重響著! 對,不替自己打算,這輩子,永遠只能當個殘廢了…… 「好苦,是不是換了方子?」 無雙飲下一口,隨即皺眉,將藥碗挪離唇間。 「沒有,與先前仍是相同的。」魟醫連忙回稟。 「但苦了很多……」她五官扭成一團,嘴裡苦澀不已。 「吃顆梅子。」魟醫將盛梅的小碟快手推到她面前,她丟了顆入口,兩道眉沒松反緊。 「好酸——」 「咦?這梅子……也是龍女吃慣的呀。」魟醫一臉無辜,嘴裡含糊著,氣虛嘀咕,沒膽說得太響:「同樣的藥,同樣的梅,同樣的滋味,之前不喊苦、不嫌酸……今兒個,全有怨言囉?」 沒錯,什麼都一樣,只除了……對坐之人。 不是霸下。 是害藥更苦、梅更酸、她的心情更惡劣的——魟醫。 再者,並非「今兒個」,而是從霸下離城那一日,開始…… 藥苦,梅酸,胸悶,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那天過後,逐漸加劇。 「師傅,八龍子的藥丹煉好了。」一旁龜徒孫來報。 「快些派人送去吧。」魟醫吩咐下去。 「……」無雙默默揚睫,淡淡地覷了一眼,又垂下,靜靜聽著。 「這回八龍子真迷糊,要離城,也不先來取藥,他還是頭一回忘了這事兒。」龜徒孫已走,魟醫還在叨念。 「……他,什麼病?」 她問,但問得又淺,又小聲,似呢喃;似不經心地,將心中存在許久的疑慮,誤吐而出。 魟醫一時不聞,沒立即回應她,仍念念有詞。 她又問了一遍:「霸下生了什麼病?」 「呀?龍女是同屬下說話?」魟醫回神,滿臉茫然。 她瞪他一眼,狠狠的。 原來不是他幻聽哪…… 「沒想到龍女也關心八龍子。」 還以為你冷血、無情、脾氣壞,兼自私自利,旁人死活全不理咧…… 「不枉八龍子待您,也是諸多細心照顧。」魟醫無意說了一句,換來無雙停頓,動作與思緒,皆因此語,瞬間怔呆。 不枉八龍子待您,也是諸多細心照顧。 自到龍骸城治傷,有哪只龍子關懷過她? 她這「表妹」,關係太遠太淺,若立場互換,她也不會去在乎,有哪個「表哥」是傷是殘,她亦會如同他們,不理、不睬,由著自生自滅。 偏偏霸下不吝付出,待她……體貼,囑著湯藥,盯著療養,還牽著她漫步海潮小徑…… 「八龍子沒生病,只是有些小困擾,無礙的,就是日常間麻煩了些,比起……」魟醫突地消了聲。 「比起什麼?」她追問。 「不,沒事、沒事。你瞧,八龍子生龍活虎,哪像有病之人?」魟醫只是笑著。 「所以,他吃的是補藥?」她聽見心裡深處,傳來了鬆口氣的籲歎。 她本還擔心他遭誰所傷,導致需飲藥度日…… 「算是,算是。」主子的私事,不好多言。 「那……」就好。 沒出口的兩字,她默默喃於心中,但藏得住言語,卻藏不住臉上顯露的淡喜。 藥雖苦,無雙仍一口一口飲盡,這回沒口出怨言。 藥盡碗空,她擱下碗,輕拭唇角,眸一抬,瞅向魟醫,淡道:「算算,我又快喝了一個月,似乎感覺不到成效。」連一丁丁丁丁點的進展,都沒有。 這段時日,憑藉腰上氣沫幫助,她無須像個廢人,時時賴人攙扶,氣沫的使用方式她已能掌握,自個兒游上一段路,不成問題。 但,那並不代表,她對於自己雙腿的痊癒,漠不關心。 魟醫一臉心虛,掩蓋得不夠快、不夠扎實,清楚落入她的眼中。 「屬、屬下替龍女診脈瞧瞧。」 她伸手,由著魟醫按診,他一面細探,一面振笑疾書,寫了好些藥材名。 「屬下再添幾種藥,試試能否解毒……」 「先前喝下的還是解不了?」她問,絲毫不見驚異或打擊,全在意料中。 「『融筋蝕骨』本屬無解之毒,屬下也只能反覆試……」魟醫面帶愧意,醫者,無法治癒患者,是最大恥辱,而且他也害怕,實話實說會令患者失志,所以他忙不迭補上:「這藥,還是得喝著,『融筋蝕骨』的毒效一直都在,至少壓著它,不讓它蔓延,否則,豈止雙腿……」 他不是恫嚇她,只是如實陳述情況。 「海仙洞的仙果,能解嗎?」她倏然問道。 魟醫呆了下,「這……龍女怎突然這麼問?」 「問了,自然是想知道答案,能,或不能?」無雙神情沒有太大起伏,閒聊一般。 「屬下不知……沒試過之事,屬下無法回答。」 「不曾讀過相關記載?」 「讀是讀過,也不知是否屬實……」 「說來聽聽。」 她一派「我今日很有空,能聽你慢慢說」的閒逸,魟醫明白,她是非得要聽個答覆,他無法推拖,便回道。 「聽說,仙果之中,紅主補,橙主脈行,紫主疫,黃司五味,綠、黑、藍、靛主毒,各色再細分深淺,豔赭主養氣,淺赤主體魄,中赤主舒筋;濃橙主周流,淡橙主通脈……」他手邊無書,只能描述個大概,畢竟奇色太多,足足三十餘類,他無法一一牢背。 「挑主解毒的說。」她對其餘仙果沒興致去弄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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