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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因為他是南烈,所以她要保護他。

  不只因為他是她的主子,更因為他是南烈……

  那時的她,必是相當為難,前後任主子的對峙,她身處其間左右兩難,心裡何嘗好受。

  他總希望自己成為八百多年來待她最特別,最懂她的主人,只可惜,他與那些強迫她劍身染血的主子一樣,以不同卻又類似的方式在傷害她——不!他傷她之深,是一千兩百個主子所望塵莫及!

  為了他,她連百里劍能摧毀,那屬於她寄宿為生的百里劍……亦能義無反顧地自我毀滅。

  他若再對她的心意有所存疑,他便是天字第一號的狼心狗肺賤胚子!

  「發覺自己的愚蠢了?」伏翼此刻的薯笑,滿是落井下石的調侃,「你和我果然是同類,犯下的錯真該死的像呀。同樣困在自以為是的胡思亂想中,同樣忽視了她們所傳達的心意,同樣只站在自己的立場看待事物,最後同樣該死地連累她們魂飛魄散,我們這種男人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她們,指的自是小劍魂與伏翼曾提及的妊娠女鬼。

  伏翼說得對,他們兩個男人活該落到這步田地,但最不該的卻是所有的苦果都由她們來嘗——

  「既然沒人願意同情我們,咱倆兄弟只好惺惺相惜了。」伏翼托著腮幫子,朝南烈床沿一坐,床板發出了嘎嘎的抗議聲響。

  「我可不希望只救回人,而沒救回心。」

  「什麼意思?」南烈沒心情聽伏翼的拐彎抹角。

  「你忘了我是做道士的?」伏翼眨眨眼,攤攤那身鮮黃刺眼的道袍,臉上狡黠的神情倒挺損道長該有的聖明。「就算你真忘了我是道士,總沒忘了我有一個稀世珍寶『鎮妖爐』吧?」他神秘兮兮又小心翼翼地從身後捧來一口烏金小香爐。

  那口鎮妖爐向來與伏翼形影不離,因為那爐中收著伏翼所愛的女鬼魂。

  南烈腦筋一轉,「你是說——你將她的魂魄也收到鎮妖爐裡?!」

  「不錯嘛,還好穆元朧沒傷到你的腦袋,看來是沒變笨。」伏翼慣性地先戲嘲一兩句後才再道:「聰明如我,一看當時情況就知道你和她哪一個是最需要搶救的,你只不過是噴了一缸的血,她卻連魂體都將散盡,我當然是先救她羅。」

  南烈還有好幾口氣在喘,小劍魂要是散了魂魄,那可真是回天乏術。

  南烈突地咧著笑顏,一改方才的死氣沉沉。

  「伏翼哥,我這輩子從沒有像現在這麼高興有你這麼一個好兄弟!」他實在太過高興,噁心肉麻話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還不忘給伏翼一個結結實實的大大擁抱。

  「你還真是有了女人才認我這個兄弟。」伏翼賞他一個白眼。

  若他沒能救回小劍魂的魂魄,南烈定會怨他一輩子,男人的友情果然建構在如此薄弱的基礎上。

  他忍不住打斷南烈的好心情,「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小劍魂終究是小劍魂,她原本就沒有真實的軀體,唯一依附的百里劍又全碎成了粉末,就算只剩魂體也於事無補,她與人死後的魂魄並不相同,她非父精母血所凝,魂魄亦不屬於輪回,在百里劍的毀滅之下,她只有魂隨劍散,即使我在最後一刻將她收入鎮妖爐裡,卻也不是長久之計。」

  「你是說……」

  「她需要一個可以重新讓她依附的東西。」

  「東西?例如……一柄劍?」

  「唉唉,才誇你沒傷到腦袋,這回又變笨了。」

  「我會將這句話視為讚美。」南烈現在有求於他,只得露出一抹虛假笑靨,將這筆仇記在賬上。

  伏翼輕笑,「你要是再找一柄劍讓她附著,她不又成為一抹看得到、摸不著、吃不了的小劍魂,一切不是又回到了原點?還是你要找個鍋碗瓢盆讓她附身也能,鍋靈、碗靈、瓢靈、盆靈,都一樣啦,笨阿烈!現在是好機會,找具女屍讓她借屍還魂,不僅她得以重生,你的未來幸福也有著落,豈不皆大歡喜?」這個笨兄弟!

  「借屍還魂?」

  「阿烈,別再讓她當劍魂了。」伏翼抓起南烈的手掌,毫不避開地熨壓在南烈的傷口上,讓他明明白白感覺到胸口上的痛楚。「你想要擁有她……真真實實地擁有她吧?」

  胸口上的痛楚在聽聞伏翼的低語時,霎時消失無蹤,這樣的皮肉傷怎麼與眼睜睜見她魂飛魄散相提並論?!

  「是的,我想擁有她,真真實實的。」

  伏翼笑了,似乎是欣慰,也似感歎。「你比我誠實得多,所以你能比我早一步脫離苦海吧。」

  「伏翼……你何不也讓那名女鬼以同樣方式借屍還魂?」既然有辦法讓小劍魂回來,相信這招用在女鬼身上也有效果。

  伏翼的笑顏褪去,換上一臉無奈。「她在懲罰自己,也藉著懲罰自己的同時,一併懲罰我。」用消極的死亡方式處罰著她與他。

  輕輕歎息為兩人帶來片刻沉默。

  「阿烈,還有件事忘了提。」伏翼露出一副「別再談我的事」的眼神,「小劍魂能待在鎮妖爐裡的時間有限,半年之內務必讓她魂魄有所歸依,否則只有兩種下場……」

  由伏翼的表情看來,那兩種下場都是屬於不好的,但南烈還是問了。

  「哪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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