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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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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是騎虎難下了吧。扯扯嘴角,不再放任自己陷入混沌不明的恐懼之中,深吸口氣,她開始使勁與劍尖底下詭譎的吸勁抗衡。 「水湅,她——」 「噓,別說話。」水湅制止了秦隨雁的發問,兩人靜靜望著泉心的千翡。 泉中之劍文風不動,千翡沉吟一聲,左手一併輔助右手的動作,將全身力道都集中在右掌上。 「可惡,這該死的劍——」向來嬌媚的甜嗓在此刻變得嘶啞,足見她的出力之猛。 唰的一聲,水花放射地噴濺開來,染濕了暗室裡三個人的髮膚及衣裳,而水花的中央,佇立著舉起青冥劍的千翡—— 下一瞬間,水涑泄出粗魯低狺:「這蠢女人!」 他這輩子首次露出氣急敗壞的神情,奔下水波瀲濫的冷泉中。 秦隨雁則仍處於驚駭狀態中。 青冥劍……不見了? 不不,應該說,青冥劍溶化了? 那一幕情景還在他眼前晃蕩,一切是如此的措手不及。 他只看到千翡舉起青冥劍,連回身都來不及,高舉在半空中的青冥劍竟然轟的一聲崩坍成一道水瀑,自千翡的頭頂傾泄而下,一點一滴又給落回冷泉裡。 劍身化水,全散成晶瑩剔透的水珠子…… 而千翡也失了意識地伏臥在泉裡,一頭黑髮猶如緇墨綢紗披覆在水面上。 秦隨雁還沒來得及發問,水湅便咆哮地沖下冷泉,在泉水中翻攪著失了蹤影的青冥劍,然而無論水湅雙手如何握掌撈水,水依舊自他指縫流逝,哪尋得著青冥的半點殘骸? 等秦隨雁回過神,也急忙奔入冷泉,揪住水湅的臂膀,將整臉埋在水面下的他給硬提了上來。 「水湅!你冷靜些!別這樣,你想淹死自己嗎?!」 「放手,我要找到那把劍!」水湅的發全濕透地貼在他頰上、頸邊,莫名的憤怒燒紅了他右臉的恐怖龍烙。 「你先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再找劍!別忘了千翡,她現下昏迷在泉裡——」 「那女人死了便算,否則我很樂意親手撕裂她!」水湅沉著聲,右掌狠狠地拍擊在泉面上,激起爆裂似的水花。 「水湅——」秦隨雁被這股又急又強的水花濺得一身狼狽。 驀然,水湅忿恨難消地掉頭離開冷泉,只有地上一股水痕殘跡隨著怒火跫音而去。 秦隨雁不明白水湅何以為了一把劍大發雷霆,他從不曾見水湅卸下笑臉,想不到……竟是這般激烈。 他歎口氣,先將沉浮在泉裡的千翡給撈起。 雖然他挺討厭這女人,但他不會因為自己的喜惡而放任一條生命流逝,他若不救千翡,她便會溺斃在這泉池之中—— 況且,千翡若死,誰來承擔水湅難得一見的烈焰狂怒?不做第二人想,那個倒楣鬼非他秦隨雁莫屬,他可不會傻到放任千翡溺死,然後由無辜的他被炮火轟得滿頭包咧。 一切的苦心,全白費了。 他這輩子註定被這軀體給牢牢禁錮,永無翻身之日。 水湅自暗室回來後便將自己囚禁在房內,不吃不喝整整一天,急煞了一群水家僕役。無論門外送來多少他最愛的甜品甜湯,仍誘哄下了他開啟門扉。 水湅靜靜坐在最靠近湖水的窗櫺上,早晨時怒焰正熾的神情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卻是深淵般的沉寂,只有收緊的雙拳仍洩漏出他的不甘。 不甘心,這教他怎麼甘心?! 那柄該死的劍應該是在他手中碎裂,由他一塊一塊地將它給分解殆盡,而不是在千翡那蠢女人手上化為烏有! 他盼了數十年,好不容易盼著了這等良機,卻因千翡取劍之際的分神而導致失敗——那女人,該死。 敲門聲再起,水湅恍若未聞。 「水湅,開門,是我。」 「我睡下了。」水湅睜眼說瞎話。 「既然睡下了,那現在坐在窗櫺上發呆的人又是誰?」 水湅回過頭,才發覺秦隨雁將門紙挖了個大洞,一雙活靈靈的眸沖著他眨了眨。 「我心煩,沒心思招呼你,有事明天再說。」水湅隨口拋下這句話,繼續沉浸在孤月的照耀下。 「心煩讓我陪你聊聊,省得你想不開地投湖自殺。」見水湅沒有開門之意,秦隨雁乾脆自懷裡摸出一把匕首,自個兒挑開門閂,大刺刹地跨進他房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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