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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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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魘魅 我想,我戀愛了。 靜止了千年的心房,在驚鴻一瞥的瞬間,重新響起清亮的卜通蔔通撞擊,炙熱的感覺,讓我忘了自己早已非凡人,而是體寒心冷的幽冥鬼差。 「那魂娃,在繈褓時便已昏睡不醒,才出世兩個月,便在她爹的大小妻妾爭寵時被人失手摔落榻上,傷及腦部,註定她一輩子睜不開眼看這人世,睡了整整十年,卻又因爹親經商失敗,債臺高築,一干妻妾走的定、逃的逃,整座府邸就剩她及她爹,最終被她爹絞縊而死,她爹亦在房裡割腕自盡。」我身後的鬼差夥伴以尖細嗓音陳述魂娃簡短的一生。 難怪,難怪這魂娃周身的光芒潔淨無瑕,好似七彩透光的琉璃,原來是她以最純樸的魂體入世,卻也用同樣乾淨的魂體離世,不染一點一滴的世俗紅塵。 「該什麼說呢,這一世的她稱得上是無憂無慮,從沒見識人世的天地、萬物的喜樂,自始至終睡得又沉又靜,也算是另一種福報。」 是呀,福報,不用汲汲營營於世間的愛恨嗔癡,也沒有背負情債,不苦不悲不喜不怨,以佛法而論,是福報。 七彩淡光映襯著一張巴掌大小的臉蛋,朦朦朧朧得看不清楚,但卻讓我覺得異常漂亮。我想,這定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連一張瞧不明的容顏都能視為天仙。 「魘魅,勾魂鎖伺候。」鬼差夥伴尖聲道。 教我用那又粗又黑的勾魂鎖束縛嬌弱魂娃?那怎麼可以!勾魂鎖足有千斤之重,魂娃怎生承受?!不成! 那魂娃好聽話,以為我要縛鎖著她,竟自動自發將雙手併攏,等待著鐵鍊加諸其上。她的腕,好纖細,幾乎要比勾魂鎖的寬度小上數倍,甚至只消我一手便能將之牢牢環攏。 「魘魅,你在做什麼?」鬼差夥伴露出大驚小怪的鬼臉。 「我想,我牽著她,她便會乖乖隨咱們而行,是不?」 魂娃輕輕頷首,並將細白小手放入我那只沒有任何紋路的掌心內。 她的手,我的手,皆是冰寒的低溫,即使交疊也無法產生熱度。 「你會冷嗎?」我問著小魂娃。 「不冷。」她牙關輕顫,嘴裡卻說著令我發笑的答案。 「不冷卻抖得像要散了一地骨頭,若真覺得冷還得了?要不要討件衣裳?」 「可以嗎?」那張覆著氤氳的小臉微仰,我似乎能瞧見她欣喜的希冀。 「當然。」我回答著她,心底卻暗暗藏了另一句話——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成全你。 藉由我法力所變出的緇墨黑裳落在她單薄的肩,換來她輕笑的道謝。她先是鬆開與我交握的手,將衣裳穿妥,才又重新與我牽手。 衣裳套在她身上,松垮得難看。 「謝謝,好暖噢。」 我好想瞧清楚此時漾在她臉上的笑靨,那必定是令人心醉的芙蓉花顏…… 「魘魅,你這番舉動……難不成你對這魂娃……」鬼差夥伴的鬼爪在我面前劇烈顫抖,好似指控著我犯下滔天大罪。 真討厭,沒聽過破壞別人戀情者會下十八層地獄嗎?我另只閒空的手揮舞驅趕著,要鬼差夥伴識相點,哪邊涼快哪邊滾,少來打擾我! 我知道,愛上一縷幽魂,對陰界鬼差而言的確是大禍,因為鬼差是不容存有私心愛戀,那會讓我壞了陰界規炬。 但……好像遲了,因為我已經動了情。 我也知道,這是一段不會有結果的情,因為她仍在輪回苦海浮沉,而我已是上了岸的幽冥使者。 可我還是好想愛她。 所以無視于鬼差夥伴的明示暗喻,我仍一腳踩進了情感泥淖,心甘情願地任它將我吞噬殆盡。 「討厭的傢伙已走,來,我帶你回黃泉。」 「好。」魂娃乖乖應聲。 好可愛、好乖巧的娃兒。我捧著泛滿紅霞的臉,心中滿滿溢出想疼她、寵她的念頭。 「你走得累不累,要不要我抱你走?」 魂娃抬眸覷我,又有點遲疑地回頭望向床榻上的屍首。 「我才走不到五步路,不累。瞧,我的身體還睡在那兒。」蘊著彩光的纖指指向身後。 「對喔,那你若是走得累了,或是喘了,就同我說一聲。」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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