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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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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兒,別玩了。」他好言相勸。 趁著他尚存理智之前——嗯,在她纖細微冷的雙腿下經意拂過他的肌理時,他聽到理智又崩潰了數分的塌垮聲,更遑論嘯兒正像條不停蠕動的毛蟲般緊緊攀附在他身上,分寸不離。 細微的嚿疼,由喉間傳來,她小巧的牙關正輕啃上霍虓說話而沉沉震動的喉結,似乎在薄懲著他的多言。 「嘯兒,別對一個男人這般投懷送抱……」霍虓的聲音在笑,也在隱忍。 「你不是男人!」她兀自堅持。 「這句話頗有損及男性尊嚴的鄙視……」這句話對全天下男人的殺傷力恐怕比直接捅他們一刀還要來得嚴重。 「你跟我,都是虎精!」她火亮的眸俯瞅著他,披散的淡發狂野而豔麗。 「我是半人半虎。」霍虓提醒她,修長的指輕劃過她唇瓣。 他沒辦法像嘯兒一樣堅定地說清楚自己是人是虎,因為連他自己部分不清自己究竟擁有虎的獸性多一些,抑或人的理性多一點。 「你若當人當得不快樂,那就跟我一塊當回虎精。」 「我沒有不快樂。」 「可你睡得不安穩,一點也不!」 霍虓將嘯兒扶坐起身,為她攏好一頭散發。 「我只是作了……夢。」他清淺說著,溫柔的手環著她,好似在為自己擷取更多安定心神的來源。 「惡夢?」 他搖頭,半晌才找到合適的描述字眼,「只是一個很真實的夢。」 與其說是夢,倒不如說是不曾結束的過往記憶。在那場夢境中,他清楚知道自己是虎,是只尚存野性的虎。 嘯兒靜覷了他好久。 「霍虓,為什麼你總是有很悲傷的表情,嘴角卻浮現矛盾的淺笑?我看不出在這兩樣回異的情緒中,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好似他是用笑容來宣告他的無恙,用笑容來拒絕任何伸出手來的同情及安慰,然後,將所有的悲苦沉埋在心底,獨自舔吮著傷口。 笑著的眼,矛盾地並存著苦澀及溫柔。 笑著的眉,矛盾地並存著蹙憂及舒展。 笑著的唇,矛盾地並存著自嘲及微弧。 矛盾的苦及矛盾的喜…… 矛盾的自己…… 雨歇,綠葉上沾染著晶瑩剔透的水珠兒,閃耀著顆顆晶亮,好似天際間的小小晨星。 晴朗的天氣,是騎馬賞景的好日子。 嘯兒的視線由窗外美景轉回銅鏡之中,她一身行頭已讓寬心給打理妥善,淡黃的青絲俐落而簡單地束起蟠髻,脂粉末施的花容仍無損其清麗。 「待會兒得為小姐準備一頂帷帽,好掩蔽小姐的面容。」寬心低喃自語,動手又在嘯兒的蟠髻上加簪了好些珠飾。 「對了,差點忘了那籠特別為少爺和小姐所準備的包子,否則他們騎馬騎到又累又餓可該糟呢。」寬心急忙在腦中加注一項待辦的重要事情。 寬心與嘯兒通常都是一個喃喃嘀咕,一個發呆靜默,如此度過兩人看似共處、實則毫無交集的光陰。 「少爺脾氣好、性格也好,可就是挨不得餓,他一餓就會要孩子心性,喂飽了就乖得像頭滿足的貓兒,好說話得很。待會兒拿些蒸肉包給少爺帶出門。」寬心對自己的決定相當滿意,不停點頭。 「霍虓也耐不住餓?像只獸兒,沒吃飽就會獸性大發?」嘯兒聽到寬心的話,忍不住順著她的語意問道。 「是呀。」寬心自然而然地銜接下去,「打從我認識少爺以來,幾乎不曾見他動怒,連大聲說話都不曾噢,可是他只要餓著了,或是沒吃飽,那性子拗得比東邊來的野人還麻煩呢。」 「他會要性子?」嘯兒飽含興味的眼在銅鏡間與寬心的相交。 寬心微微垂首,避開了嘯兒的視線,點頭。 「不過少爺要起性子也很容易解決,只要塞給他一顆包子或一隻雞腿,他就會乖乖窩在椅上啃食物。」 嘯兒想像著霍虓嘟著嘴,只為了討食物吃,不覺莞爾。 無論當人當了百年,獸兒潛在的性情倒是無法改變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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