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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等我們成完親,有了孩子,我們可以再回來,爹不會氣我們氣那麼久……我好怕,爹這些日子不斷勸我念我甚至是罵我,我瞧得出來,爹很中意姓龍的男人,可我不喜歡他,他像是摸不著底的深海,根本不能明白他心裡想些什麼,我只能虛張聲勢,擺出嬌蠻的性子,實際上我怕他……叫我與他獨處一個時辰我都會瘋掉,更別說是把終生託付給他……」

  姓龍的男人摸摸鼻頭,無辜成為戲中一角,慘遭聽戲參娃對他這根揮打鴛鴦的「棒子」很不理解的眼神。

  「原來你就是那個破壞他們感情的壞蛋!」參娃替男女主角抱不平,聽戲聽了好幾回,對於其中第三者咬牙切齒已久,萬萬沒想到,壞蛋就在她身邊。

  「我不姓龍,我也沒有要娶她,更不想破壞他們的感情。」睚眥只能咕噥,無端掃中暴風尾,算他倒黴。

  「……從小,就屬你最疼我,爹爹護鏢長年在外,娘又走得早,出世以來,你是陪伴我最久的人,地位遠勝過我爹娘,我最愛勾著你的脖子,大聲說「我長大要嫁給楚叔叔」那不是孩子氣的話,是我視為最大的心願,你卻擔心輩份,擔心年紀,擔心我爹與你恩斷義絕……你獨獨就是不擔心我會傷心難過,你所有事全依我,我要什麼你就給我什麼,偏偏我最奢望求得的,你不允我……」參娃後知後覺,終於聽出戲裡最重要的男主角是誰,不禁驚呼:「楚、楚唔唔唔——」睚眥捂住她的嘴,偷聽還敢出聲,想將場面弄得更混亂嗎?

  四人之間一片寧靜,參娃是因為中嘴兒被大掌覆蓋,睚眥細聲是否形跡敗露而不作聲,另外兩人也沒再傳出對話,這令參娃狐疑,由他掌間掙扎,要從洞窗瞧一眼。睚眥制止她,食指在白牆上輕畫一圈,本是石砌的牆面,從指腹點過的那處開始輕輕抖動,如漣漪,擴散再擴散,白牆變成水牆,不用踮腳就能看清牆的另一側正有一對唇舌交纏的愛侶,激狂擁吻中,他們無法亦無心感受石牆變化,人類看不見睚眥施下的法術,武乘鳳與楚燦現在眼中只剩彼此。

  「原來是武乘鳳和她老掛在嘴邊的楚叔叔……我一直以為是武家莊的丫鬟和長工耶……」參娃還很震驚,即使人已遭睚眥拽著走,兩人離武乘鳳與楚燦好一大段距離了,臨走前那一景,依舊歷歷在目。

  楚燦怎麼仿效睚眥對付她的那套在咬武乘鳳小嘴?武乘鳳也有一嘴補氣參汁嗎?

  「難怪她反對親事,心上有人了嘛。」睚眥倒沒有太多反應,畢竟是別人的家務事。

  參娃腳步一定,認真看他。「你……你不會破壞他們吧?」

  「我都快說爛了——我不可能娶她。」他此時仍困在武家莊中,理由為何?「理由」正站在他面前,眼神嚴肅地問他這個蠢問題。

  「可是她長得很美麗。」參娃是不太會分辨美醜,可時常聽武緯文自誇自個兒寶貝愛女容貌無雙,是城裡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她想……武乘鳳應該算是美的吧?

  「比起氐人族,她離『美麗』還很遙遠,瞧過各界諸多鶯鶯燕燕,勝得過氐人族雌性的,大概只有凶獸窮奇吧。」睚眥實話實說,不能怪他眼高於頂,而是自小生長的環境裡,抬頭望去,全是渾然天成的俊男美女,偶有一兩條例外,那些例外擺進人類城裡,說不定也算極品呢。

  「窮奇姐姐很美沒錯……你們海底城像窮奇姐姐那樣的美人很多哦?」

  「很多。」他點頭。

  「真那麼多?」參娃表情有些古怪。

  「嗯。」

  「睚眥。」

  「嗯?」

  「那……我算不算漂亮?」不是對自己沒自信,也從不在意美或醜這種小事,靈參只比藥效不比外貌,但她很是在意從睚眥眼中看見的她,是何種評價。

  睚眥的停頓,像是被她給問得無以回答,實則是沒料到她有些一問。

  漂亮嗎?

  昧著良心都無法說她貌美如仙,可要否認她不美,又顯得嬌情,她太順他的眼,那對眉,那雙眼,那支鼻,那張嘴……他完全沒有哪裡想挑剔。

  「你乾咳不回答?有這麼難以啟齒嗎?」參娃追問。漂不漂亮一句話,考慮這麼久很傷人耶!

  「不是不回答,重點是,你連女人都稱不上,要我用什麼當標準來比較呢?男人的漂亮與女人的漂亮不同,你問倒我了。」睚眥不願把心裡所想的讚美告訴她,省得有人太過驕傲,便采虛與興委蛇的方法回她。

  「如果我是男的呢?」

  「失敗。男人要高,五官不用多精緻,唇紅齒白反而太娘味。」

  「那……我是女的呢?」

  他會直接把她拖上床,撲倒,盡情戲弄,嘗遍她的滋味,要她拿嬌美身體來補嘗他這些日子以來,被點燃卻無處宣洩的炙焰焚身之苦。

  睚眥用一種讓她忍不住想吞燕津液的眼神看她,又遲遲不給她答案,瞅得她臉蛋開始泛熱,她好希望從他口中聽見一句「漂亮」或是「還不錯」,她就欣喜若狂,樂上好半晌。

  她希望在他眼中,她是美麗的……

  「如果我是女的……你覺得,好看嗎?」她扯扯他的袖,又問一遍。

  「不要做這種不負責任的假設,會害人白高興一場。」睚眥的回復,是兩指狠狠擰住她的鼻,讓一張人模人樣的俏臉蛋皺成一團。

  「什麼嘛,我只是一時好奇才問,跟負不負責任哪有關係?」她從他作惡的指頭下逃走,捂著微微發紅的鼻,朝他不滿地吐舌做鬼臉,惱他死不肯誇她美麗,連騙騙她都不願做,氣呼呼掉頭跑遠。

  睚眥笑覷跑走的背景,良久之後,低吐出他發自內心的評語。

  「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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