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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湛青的海,濺開血色紅霧。

  仿似落日餘暉中,一抹殘紅,乍現,又逝,被海水稀釋。

  而更快消失天眾人眼前,是被腕足擊中,飛出場外的紅棗——

  場外,萬丈深淵。

  怒嘯,衝破蒲牢的喉頭,已非一個男人的聲音,而是獸——

  獸在絕望、憤怒、失措之際,所發出的震天巨吼。

  巨大的紅鱗龍,取代人形,掙破言靈之縛!

  他吼得發狂,目毗俱裂。

  音中霸氣,震碎周身數百尺內之物,競武場內的一石一磚紛紛迸裂,由場邊觀武台開始,到場中金剛石板,無一倖免。

  甚至,連支撐競武場的海峰,亦轟然傾倒——

  崩裂,那僅是眨眼一瞬的事。

  更快的是,嘶嘯不絕的紅鱗龍,往被深淵吞噬的紅棗急疾沖去,馳擺的有力龍尾,打碎了倒榻中的海峰,將其徹底毀壞,場內眾人四散逃避……

  紅棗正在下沉。

  背脊間,是骨碎肉綻般熱辣辣的痛。

  口鼻彌漫著腥血氣味,濃烈倒嗆,阻斷她的呼吸。

  四肢好重,無法動彈,身子……像要被拖進更黑、更暗、更閩靜的國度……

  一簇火光,在逐漸迷蒙的眼前,驀地燃起,看起來……好暖和,好耀眼。

  火?……

  不是火,海裡怎會有火?

  火紅的……

  火紅色的……龍……

  蒲牢!

  神情猙獰著的龍,又急又慌,筆直沖向她,嘯聲吼得她耳痛,銳利如勾的龍爪,趕在她更墜沉之前,握住了她。

  粗獷駭人的爪子,絲豪未讓她感到一些些疼痛,她仿佛仰躺於一處柔軟間,被輕輕托捧。

  趕上她下墜速度的蒲牢,此時,終於記得要喘息,屏氣過久的肺葉,現在才知道刺痛。

  「笨蛋!你這個笨蛋」他斂起利爪,恢復人形,唯一沒有恢復的,是臉上的焦躁、發滿的龍鱗,以及濃烈的忐忑不安。

  喘一口,罵一次。

  「跟她們胡鬧什麼?」你打得過嗎?」

  罵一次,卻將她抱得緊一分。

  「肋骨……斷掉了,疼……」剛沒被鱆女打斷的,也差不多被他抱斷了。

  蒲牢又罵了一遍「笨蛋」,嗓,出奇的低,小小一聲,不像罵她,而是罵他自己。

  他松了手勁,環疊在她背後的雙掌運起術力,暫且為她止痛,真要治療,仍必須帶給魟醫檢查,所以匆勿處置憲,便抱起她直沖海空。

  「我輸掉了……是不是?被打出場外,算失去資格了?」

  「不要再管那種破比試!我蒲牢屬於誰,不需要受任何人命令」

  管她是輸是贏,他認定的,都是她!

  你的!你的!只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他只差沒這般吼出來。

  「真可惜?……」紅棗歪著頸子,靠向他胸口,軟軟放倒,全心依賴他,事實上,她已經沒有自己坐挺的力量,怕他擔心,所以撐著,「我本想,光明正大把你贏下來……讓大家心服口服……」

  她虛弱說道,聲音無力,似輕吐,但語氣堅毅。

  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

  蒲牢還以為,不知輕重,不愛拈斤兩的傢伙,非他莫屬哩!

  「贏了的話,就可以證明……我也是你口中那種強悍勇猛的女人……我跟她們一樣,有權愛你……」

  話說了一半,紅棗昏厥過去,不省人事。

  蒲牢大受驚嚇,心跳隨之乍停!

  「魟醫!」

  蒲牢急得發狂,不敢稍頓,加快馳回速度,一路暴汗,一路吼,響徹海空,淩厲的聲音,叫紅了某人之名——

  「魟——醫——」

  「小傷。」

  嗓如天籟,淡然清冷,聽不出調侃或取笑,但,緊接在後頭的,可句句毫不客氣。

  「不足掛齒的小傷。」吐煙聲,混雜其中。

  「死不了人的小傷。」大驚小怪啥呀?!真不耐打!

  「多吃兩顆海藻團團,就補回來了嘛。」吃,可是最好的良藥——對他而言。

  蒲牢頭也不回,狂吠那一干風涼的兄弟,「別拿她跟你們這些健壯的傢伙相提並論!她是人!被鱗腳打飛出去,隨時都會死!」

  一隻一隻全是神獸,有法力、有更鱗,當然不覺鱗的腕足有何可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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