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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耳邊,那帶有瑕疵的篌音,——大龍子所奏,自是完美無瑕,珠芽亂亂地撥、隨興地撩,才是最大敗筆——伴隨嬌嬌的笑嗔,埋怨著「琴弦真不配合」,以及囚牛若有似無的輕哧,還有佯裝不出氣勢的教導,原來,也能如此好聽……

  「大哥太猛了,談笑風生、談情……彈琴說愛,可是,他現在應該很痛吧?」

  知音走了,看戲之人還是相當多。

  嗑海瓜子的一桌龍子,視野正好,不用踮腳或仰長脖子,就能將眼前那對「玩弄」箜篌的愛侶,瞧個清晰,七龍子有感而發。

  「寶珠一碎,切腸劃肚的痛,原原本本轉移到大哥身上,雖不在體內,也會在背上、胸口,不痛才有鬼。」睚眥涼道。

  言靈轉傷一事,狻猊毫不相瞞,當成趣事一樣,閑閒磕牙時,告知眾兄弟,換來大夥對大哥的一陣奚落——傷,能替代轉移的東西太多了,偏跟自己過不去,不像他們認識的大哥,聰明理智的那一個。

  「真耐痛,堅持不用法術治癒,放著等它恢復,自找苦吃嘛。」九龍子無法理解,甜不吃,去吃苦?吃飽太撐了?

  重點是,大哥的用心還不讓小蚌知道,教她天真以為,珠子裂開所帶來的痛,變得微乎其微,是她與寶珠的交情好,呿。

  「這叫患難與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狻猊輕輕微笑。

  「寶珠在小豬牙體內,是第三次裂開了吧?她行是不行呀?!」四龍子心直口快,嗓大,臉上神情也豐富:「不會到最後,空歡喜一場,白樂了吧?」

  「最好是能行。」睚眥扳折十指,手癢難耐,哢哢聲清脆響亮:「我想跟擁有寶珠的大哥,好好打一場!」

  大哥禁「欲」太久——獸的本欲。打,不能出全力,策動真元時,又不能沖過頭,怕失控、怕發狂、怕抑制不住脾氣,誰知道大哥暗藏了幾成功力呀?

  前任的「戰龍」,真教人熱血沸騰,無比期待呀!

  四龍子嗤嗤一笑,食指戳向睚眥臂上,一團團的糾結肌理。

  「上回大哥發狂時,你應該馬上跳出去跟他打。」保證大哥不會同睚眥客氣,要多認真,就有多認真,不見血,絕不收手。

  「你以為我不想嗎?錯失良機……」手腳太慢,父王搶先一步,幫大哥重新下封印了。

  比起重拾寶珠的大哥,當然是沒有寶珠、又變為狂暴的大哥,較量起來才更有樂趣,但那時就不叫「比試」,而是「玩命」。

  「還是別有那種機會。」六龍子負屭少言,難得開口:「現在這般風平浪靜,多好。」

  「是呀,無風無雨、無憂無慮,有清靈篌音聽、有鮮美海瓜子嗑,身旁有美麗愛妻相伴,我也不想碰到麻煩事,例如,對戰喪失理智、殺意萌起的發狂大哥這類……我棄權。」狻猊率先發言,支持負屭說法。

  寧可閑來無事,捉兩隻海蝦,看它們互鬥,也不要勞心勞力又勞身呀……

  過慣了好日子,絲毫不懷念吃苦生活。

  籲幾管清芳煙火,才是享受。

  只要修好寶珠,天下就更太平了。

  兄弟之間,嬉鬧歸嬉鬧,心裡仍期盼,那一天,早些到來。

  大哥寶珠修復完成,由珠芽體內重生之日。

  寶珠重生的那一天,還沒到來,整整一年過去,率先來到的,是某人心目中的「那一天」。

  話說,囚牛之名,拜某只妖獸之賜,令龍主突發奇想,特此紀念——

  囚禁夔牛。

  雖未曾親眼見過妖獸夔牛,「它」,卻是囚牛懂事以來,最渴望……狠揍幾拳的傢伙!

  自小到大,兄弟無數回的調侃取笑。

  容姿秀美、嫻雅溫婉的母后,歉然撫著他的發,微泣哽咽:「母后阻止不了你父王,母后對不起你……」

  以及,嫉妒他越出落越俊俏,成為城裡姑娘們票選「美男子」名單榜首,而惡意與他擦肩之時,聲音洪亮,佯裝熱絡,諷笑地喊他「阿牛」的同族表親……

  諸事累積成恨。

  囚牛對夔牛的恨,是一個男嬰長成男人,如此漫長光陰中,所受到的點滴怨念,聚集而成。

  雖無深仇,卻有大恨。

  恨夔牛,為何要叫夔牛?

  恨夔牛,太早被囚禁於深海暗牢,讓他無法進入,無法找它洩憤。

  若有朝一日,夔牛站在他面前,蠻獰咧嘴,咆哮著粗言和濃喘,不知死活地吼些廢言,他囚牛,定要把夔牛揍得連它自己都認不出來!

  如此多年過去,曾有的施暴假想,早已淡去。

  再加上遺失寶珠後,所有仇恨悲喜,必須收斂,心清如水、情靜如山,對夔牛的種種遷怒、報復,也僅能默默藏起,壓抑到心中深處。

  難以預料,囚牛暗忖的「有朝一日」,在他以為永不來臨之際,竟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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