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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伏在他身上的小嫩蚌,瞬間天旋地轉,深深陷進貝床間,由品嘗人,變成被人品嘗。

  發出驚呼的小嘴,讓他狠狠堵住,唇瓣被吮著、銜著、咬著,變得更豔紅、更豐盈,四化水亮,和著兩人的唾,交融攪亂。

  「囚……」她想喊他,沒有機會喊起,他沉沉的重量,抵著她,逼她完全承受。

  他沒有失去理智,他知道他在做什麼,知道嘗入嘴裡、按低身下的芬芳軟馥,是誰。

  珠芽。

  她映在他眸間,雪白肌膚,交錯著波光瀲灩,以及他身上金鱗,散發出的碎金光芒,嵌了他一身的璀璨。

  不僅是柔軟的臉龐,她的眉、她的睫、鼻子、雙唇,都鑲上淡淡金邊,炫目嬌嬈,誘著他的指腹,細細去描繪,像……撥弄琴弦一般。

  理智尚存,只是無法謁祖「饑渴」的產生。

  饑渴。

  饑渴於力量;饑渴於張狂;饑渴于暴厲;饑渴於……失控。

  這個拍著胸脯,在水鏡前尖叫。雀躍、興奮到笑容亂綻的女娃,歡喜說著;

  「你要回來了?!太好了——我一定第一個到城門口,守在那兒接你!」

  這句話,害他茵茵期盼,感染她的快樂,似乎可以想見,他回城那日,她會是如何激動淚奔,朝他撲來,又會是如何,樂嚷著他的名字

  事實卻是,城門口,除守城衛兵外,空無一人。

  說不失望,去騙鬼吧!

  這股窩囊氣惱,又在看見她好端端,趴睡在她自個兒床上,一臉酣甜,嘴角揚著笑,好夢正美。氣惱燒不成烈焰,只能默默澆熄,輕歎,轉身回房,想當然耳,她另一句承諾,也食言了。

  「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吃頓飯了。」她喜孜孜道。

  「……你哪時沒在用膳時間冒出來過?」

  他指的是水鏡,三餐都準時無比。

  「我是說,真真實實,可以幫你夾菜,替你舀湯沫,和你吃同一盤食物嘛。」

  勾勒的多美好,一副餐桌上的和氣融融。

  結果呢?她不知夢遊到哪處世外桃源去了。

  真是誰認真誰笨蛋。

  她睡死了也好,離此時的他,遠點。

  每每尋無寶珠回來,疲憊加上失落,往往是他意識最混沌、耐性最薄弱,甚至,情緒最浮躁的時候。

  體內,眾龍王封下的印,總在那時,岌岌可危,隨時都快被衝破了、掙脫了。

  他曾經因此,打傷四弟。

  雖然,眾人矛頭皆指向是四龍子犯錯,惹怒了他,實則不然。

  是他難遏的殺心,在那一瞬間,洶湧傾巢,對於四弟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臂,他想折斷它,聽它清脆斷裂的聲音,見它骨碎鞋濺的殘美情況

  他……是真的想殺了四弟。

  不單純針對四龍子,而是任何一個出現眼前之人。

  四龍子不過是運氣不好,倒黴成了替死鬼。

  不耐、厭惡、憎恨,是他心中不斷湧現的意念。

  明明沒有怨恨,但負面情緒,有內心深處冒出來,邪惡地哄誘他,放任那些晦暗,將他吞噬。

  所以,在他回復掌控力之前,必須孤立自己。

  不許誰人靠近,怕的,便是自己會在神智時而渾噩、時而清明、時而殺意充塞下,再度發生四弟那情況。

  她卻來了。

  他故意裝睡,不想理睬她,帶著些許惡意,小小的報復,報復她言而無信。

  另一方面,他怕現在的自己,對她,深具危險性。

  她膩了過來,不知死活,在他身邊躺下,貼近到可以感覺她的炯炯注視,專心的、全意的、熱暖的,只看著他,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然後,是她柔嫩的唇,印了上來。

  她在他的嘴中,頑皮作亂,嘗鮮吮著,拙稚吸著,像個探險的娃兒,來到一個新奇好玩的地方,感到有趣,再再流連,不肯離開。

  初生之犢不畏虎,憑著傻勁做事,完全不知虎口內拔牙,不,是在龍口內,軟綿綿地廝磨,香嫩嫩地輾轉、甜孜孜地引誘——

  是件多自尋死路的事。

  血脈沸騰,憤張亢奮,與面對四弟或任何人時,翻攪的殺意,全然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饑渴。

  他翻轉了彼此身姿,取回主宰權,吻得比她深、比她鷙猛,要把她吞下肚般,叼著她的舌,銜緊她的唇,不輕易放過她。

  她嗚嗚嚶嚀,唇被吻得發熱泛疼,想扭頭逃開,他的手卻扣在她顎緣,長指力道堅決燙人,鎖著她,不讓她逃,執意與她,糾纏到底。

  在她快窒息時,他放開她,等她狼狽地吁吁大喘,急猛吸氣,待她吸足了,便在吻上去,豪奪她的氣息,如此反復,攪和的她意識含糊,腦袋瓜裡一片狼藉,只記得他帶來的炙熱和貪婪,久久、久久無法回神。

  她癱在床中央,大口大口喘氣,渾盈胸脯,在他掌心之間,劇烈起伏,被他吮進雙唇間的頸膚,敏感戰慄,脈動躁亂急促,在他口中輕輕顫抖,他一定全感覺到了。

  他緩慢舔琢她的每寸肌膚,舌尖磨挲那細膩的觸感,愛極它們在口中,糖蜜般絲滑、柔軟、教他金燦瞳心一緊,忍不住一口咬下。

  啃噬的力道,痛的她叫出聲來。

  這一叫,什麼迷亂。什麼渾沌,什麼飄飄然,全數消散。

  她捂著被她咬出牙印的肩膀,掙扎爬開,撅嘴看他,這一眼才清楚看見他的不同,這一次,可不是她眼花了。

  他身上金鱗密佈,淺淺地,泛著光,由松敞的黑裳襟口露出來,肩膀、頸子、手臂、背脊,處處皆有。

  長髮撩散披覆,落在鱗片上頭。

  金與黑,兩色交錯,襯出彼此的強烈存在,這股對比,同樣出現於他雙眼間。墨濃的眉睫,金燦的瞳仁,正凝睨著她,眨也不眨。

  「囚、囚牛?……」

  明明是同一張面孔,她熟悉的俊挺、看慣的容顏,怎麼會有截然不同的差別?

  是他脫去了白如初雪的袍子,緊著黑色內裳的緣故?

  不,衣著顏色,不應該有忒大影響呀……

  抑是那些金鱗……

  她瞧不懂他神情的高深莫測,被他身上閃耀的龍鱗金光,紮的撐不開眼,只能細細眯起,雖然,很想伸手去觸撐那些金鱗,但本能在告誡著她:

  別碰,一碰就會出事。

  一碰……就會被撲殺吃掉……

  他看她的眼神,正透露這樣的可怕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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