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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說謊不打草稿。」淡淡的笑嗤,沒有太多惡意或嘲諷。

  「我沒說謊!你配上我的真珠最最好看了,絕配。」嘿嘿。

  他唇畔笑弧加深:「原來,自賣自誇,可不僅止是人界陸路上的那位老王。」眼前還有另外一隻。

  「老王?誰呀?」珠芽好奇眨眼。

  說了你也不識得,浪費唇舌而已。

  她還想問,問老王是何人,問他剛才的不對勁……大龍子右袖一揚,水箜篌聳立兩人面前,他五指撩弄,篌音錚然流出,飄嫋清零。

  這動作,說明了此刻他有彈箜篌的雅興,沒了閒話家常的心情,所以,她可以閉嘴,不用再多言,他什麼都不會回答。

  珠芽對音律一竅不通,只知道篌音好美,只知道,奏著箜篌的他,好美。

  不過……他彈得好重,是她錯覺嗎?他手背上,淡淡青筋,僨張起來了,琴弦承受這股力道,流溢的聲音,沉沉低鳴……

  他必須用箜篌之音,按捺體內奔竄的浮躁,立刻。

  藏在平靜面容下,莫名的浮躁。

  到底是什麼?

  怎會輕而易舉,被她撩弄起來?

  表面上,平靜悠然,暗地裡,波濤洶湧。

  他一遍一遍彈著,一曲一曲奏著,借機調勻吐納,直至躁動平息,待在一旁的珠芽,早已不知睡去多久,嘴兒微張,還呼嚕呼嚕,打著酣。

  大概是做起好夢,臉上笑容又甜又滿足,直接拿他的手臂當靠枕,軟軟地,偎在哪兒。

  低首淡覷,看見她翹俏的睫,小而堅挺的鼻,粉粉嫣紅的腮幫......方才,她指尖停佇過的頸膚及龍鱗,似乎又灼熱起來。

  就是她的緣故嗎?

  只是輕輕一碰,竟險些喚醒……封印住的狂脖。

  不,不止。

  血脈間的躁動,並不單單是那般的觸摸,

  再更早之前,他便隱約察覺體內的反常騷動,從……

  由他父王口中,聽見她被留下來的真正理由。

  「萬一……找回你的如意寶珠時,寶珠有所損傷,她就能派上用場了。」

  若寶珠裂了、缺角了、不全了,便是她的[用途]。借龍珠蚌獨特的珠液,包覆寶珠,孕養真珠一般,修復寶珠——傳言中,龍珠蚌,是有這等效用。

  但她太嬌小,不可能毫髮無傷熬過修復的過程,連猜都毋須去猜,她的下場是什麼。

  「那顆小蚌,養著養著,別養出感情來,才不會……用上的那一天,捨不得了……」

  多理所當然的道理,他懂,他明白,他完全認同。

  與如意寶珠相比,她算什麼?重要嗎?何必捨不得?

  她既沒有教人惋惜的天籟美嗓,也沒有令人沉迷陶醉的歌聲,失去了,有何差別?或許,耳根子反而更清淨。

  寶珠卻是他同胎共孕的一部分,誰都不及它的無價。

  所以,他沒放棄過尋找它,他若損傷,他自然也不會放棄修復它,不計任何代價。

  只是……

  「只是」這兩字,擾了他的靜謐,亂了他的清明。

  不該有的翻騰,讓他的身體短暫掙脫封印,神智在那一瞬間,幾乎要偏離掌控。

  撥動篌弦的手,慢慢靜止了下來,轉而……撫上珠芽粉軟的臉頰。

  那麼水嫩、那麼溫暖、粉櫻中,帶有血潤色澤。

  指腹流連再三,她的粉腮,奏不出奇音美樂,何以縛困她的手只,教他不願收手離開?

  珠芽毫無所覺,同樣睡的香沉,不知他的此刻心緒起伏。

  指腹間,揭取一抹暖意,源自於她的,有指上漫開,像火苗,逐步炙燒。

  不彈箜篌,不藉音律來壓抑情緒,心,卻還是緩緩平靜下來……

  與平時的平靜,仿佛有些微不同,差異在哪裡,他分辨不出……

  「是該儘早尋回寶珠,它遺落在外,越是久,受損的機會越大……」

  唇,還呢喃了幾句,聲音太小,僅僅唇瓣輕蠕,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早日尋回,才好安心,也許,根本用不著她……

  對,她排不上用場,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

  箜篌聲停止後的很久很久,珠芽才睡到饜足,醒了過來、

  醒來後,卻得到他離開龍骸城的消息。

  「……去哪裡了?」

  珠芽顯然對此很驚訝,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知音正在收拾親廳,仔細拭靜桌面,本本琴譜歸回櫃架上,對於跟在她身後,叨問著大龍子去向的珠芽,搭理的並不熱絡,甚至是冷淡。

  「全城上下,無人不知大龍子去了哪裡,你沒被告知到嗎?」若有回答,也帶些酸澀的損諷。

  城裡眾人當然皆知,數百年來,大龍子總是來來去去,大部分城民只聽聞過,大龍子在尋找某物,親近些的家人才會知道,他尋的,是如意寶珠。

  知音服侍他多年,自然清楚。

  大龍子離去時,永遠不告知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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