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驕百媚(34)_決明

三十四

　　「我也有認識很厲害的人哦，如果你同意把你的頭留給我熬湯喝，我就幫你去叫他來。」饕餮對渾沌的腦袋也很有食yù，不知道和猴腦或羊腦有什麼不同味道？渾沌腦耶……世上只有一顆的珍貴食材，好想吃哦……

　　「原來少掉我，你們三個便一事無成？」渾沌是質疑，也是嘲諷，更是激將。

　　偏偏三獸都吃這一套。

　　檮杌首先躍下，一頭削得參差不齊的短髮被風吹拂得淩亂，那對高高怒揚的濃眉顯示他的不悅。

　　窮奇也改坐為站，額心正中央鑲嵌的圓潤珍珠在閃耀著和她媚眸同樣的凜列光芒。

　　饕餮直接一口吞掉三顆糖葫蘆，在衣裙上擦擦甜膩的手指，嘟高紅唇，輕啐一聲。

　　三人同時對著淨化石舉起右手。

　　「力量不均，很可能在打碎淨化石的同時，也打碎石裡的東西哦。」窮奇可是一點都不想收斂力道，所以將話說在前頭，另外兩人也擺出「我們會用盡全力打，打壞不負責」的態度。

　　渾沌明白窮奇所言，只要有一邊力量太強大，遠勝過另兩道許多許多，當淨化石被擊碎時，那股力量極可能會將失去保護的百媚打得魂飛魄散。

　　但若不冒這個險，她恐怕還得囚禁第二個二十年、第三個、第四個……

　　渾沌靠近淨化石，雙手碰觸岩面，低聲說話，嗓音極小，幾乎像在自言自語：「聽著，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跑進百媚身體裡面，我非常的苦惱，也非常的抱怨，但是你聽清楚，現在，把百媚仔仔細細、穩穩當當的保護好，不准讓她傷到半根寒毛，否則，你就跟她一塊消失算了！」

　　「你在跟誰嘀咕什麼？」好聽力的窮奇聽見他說的話，但聽得一頭霧水。

　　「沒。」渾沌搖頭，退到一旁，讓檮杌、窮奇、饕餮準備轟開淨化石。

　　檮杌幻化出一把巨大骨刀，將所有法力傾注其上，窮奇則是雙掌化圓，掌心與掌心之間流轉著紅色激光，饕餮拿著串冰糖李子的竹簽，狀似悠悠哉哉漫不經心，實際上那根竹簽已經銳如羽箭，她左手在半空中畫出弓身，將竹簽架在正中央。

　　三人同聲吆喝，三道強光射向淨化石，發出刺眼火光，緊接著傳來震天巨響，淨化石被三道力量擊成碎沙——

　　檮杌的力量勝過窮奇與饕餮，產生嚴重不平衡，當力量與淨化石互相破壞之後，屬於檮杌的那道蠻力並沒有停止下來，它穿透層層的飛沙走石，在煙霧濛濛裡看到第二道火光以及第二道巨響！

　　「百媚！」渾沌沖進沙塵與噴濺火星中，尋找百媚的蹤影。

　　該死！該死的檮杌！第二道火光和巨響是打碎百媚的結果嗎？！

　　「百媚！」他的眼前、他的鼻間全是煙塵，一片霧濛濛的灰，他大喊她的名字，撕扯著喉嚨大吼。

　　什麼也看不到，也沒有人回應他。

　　她被打成碎沙了嗎？此時在他四周飄散的沙粒裡，有她嗎？！

　　「咦？半空中有顆圓圓的大鳥蛋耶，可以吃嗎？我剛剛耗費太多法力，肚子有點餓耶……」

　　他聽見饕餮如此說著，下意識抬頭——

　　什麼大鳥蛋？！饕餮這只貪吃鬼！那是百媚，被一團柔和光芒包裹在其中，她抱著膝，身子彎蜷，閉起眸，安詳得像在熟睡。

　　他要是沒搶在饕餮前頭將她救下，饕餮一張口，沒有什麼東西吞不進去！

　　渾沌奮力一躍，從喪失法力之後，他就沒跳超過五尺以上，這一次，他的身體好輕，輕到直至現在還沒落地，他距離那團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張開雙臂，將她與那團光抱在懷裡——

　　「渾沌背後那一對大蝠翅看起來也好好吃哦……我只吃過和手掌一樣大的小蝙蝠……」饕餮一見到渾沌躍上半空時，穿破他一身黑裳的龐大魔翼，覺得肚子咕嚕咕嚕在叫。

　　「你呀，少吃點吧，比我前些年見著你時更圓了。」窮奇拍拍她的腦袋，阻止她奔過去舔舔渾沌的魔翼試味道。

　　「可是我還餓呀。」饕餮理直氣壯。

　　窮奇懶得理她，瞄見檮機收起骨刀，走向渾沌。

　　「別忘了要實踐你的承諾。」說完，檮杌展開背上暗黑羽翼，幾次拍拂，騰空飛起，消失在蒼穹之間。

　　「還有我還有我，我等著你把自己洗乾淨送上門來讓我吃哦。」饕餮好興奮，腦子裡思考著應該怎麼料理渾沌那半具身體。嗯，一部分用炒的，一部分用炸的，一部分醃起來放，骨頭熬湯……不知道半具身體包不包括一隻大蝠翅在內？如果有的話，蝠翅湯也不錯，嘿嘿。

　　不行不行，越想越餓，她要趕回去吃飯，這個時辰一定有人煮好滿滿一桌的好料在等她呢！

　　饕餮擦擦嘴角那抹銀絲，歸心似箭也跑了。

　　窮奇搖搖頭，看見渾沌還抱著那顆蛋在喊「百媚」，她揚揚豔眉。

　　「原來是個女人呀，我還在想，淨化石裡到底有著多重要的東西，讓你甘願付出魂魄和身體為代價，本以為是你的內丹或是什麼驚世兵器，沒想到只是個女人。」她很吃驚，以她對渾沌的認識，這簡直是出乎意外。

　　那時他來找她，一身傷痕，她從沒見過如此狼狽的凶獸渾沌，她一眼便看穿在皮肉之下的筋骨比外傷更加嚴重，她以為他會開口要她幫忙治療傷處，結果他沒有，他說：把你的力量借我，助我打破淨化石，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這真有趣，壞心的她，不相信渾沌會這麼不顧一切，高傲如他、自私如他，可不曾低聲下氣求過人。

　　那，你跪下求我羅。她這樣回他，純屬玩笑話。

　　咚。

　　當渾沌真的跪下時，她反而嚇得跳起來，嘴上不斷懊惱地說著「折壽了折壽了折壽了……」，不應允他都不行。

　　渾沌已經全然無視一旁第三者的存在，包裹著百媚的柔光不讓任何人靠近她，方才檮杌擊到的那部分有小小的波瀾漣漪在騷動，但僅限於表面，沒有影響到蜷在裡頭的她。

　　「百媚……百媚……」他一邊喊著，十指漸漸穿透柔光，它將他吸了進去——不，應該說，它融進他的骨血裡，毫無排斥，因為，它原本就是屬於他的力量，現在重新回到他身上，跟著她一起，回到他身邊。

　　他碰觸到她了，軟軟的、暖暖的，生命溫度。

　　他撫摸她的臉龐，輕輕地拍她。嘿，別睡了，醒醒，百媚。

　　始終緊閉的長睫慢慢顫動，像在甜香的睡夢中被人喚醒，還想再睡，又捨不得讓他一直那麼難過、那麼希冀地喊著她的名字。

　　百媚緩緩張開眼，從漫長沉眠中，醒來。

　　她綻開芙顏，微眯著眼笑起來。「終於，聽到你叫我『百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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