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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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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雙掌貼向他的背脊,漂亮小臉上佈滿炭黑及燒傷痕跡,連鬢髮都被燒去半截,但她不先處理自己,反而吟唱起治療傷口的咒語,溫柔的光芒,溫暖了他後背烙陷的火紅掌印,它從鮮紅到逐漸淡化,最後完全不存在,渾沌痛蹙的眉心緩緩鬆開,他彷佛聽到皮層底下碎裂的骨頭、破掉的臟腑、進斷的筋脈都在恢復原狀。 血不嘔了,胸不痛了,受傷像是上輩子的事。 渾沌舒坦地閉起眼,長籲口氣,一隻溫熱小手探上他的臉頰,幫他治癒臉上的灼傷,他睜開眼,看見她的擔心,他笑。 「放心,全都好了。」他知道她現在最想聽的就是這句話。 「太好了……」她一放心,整個人癱軟,在趴地之前,他接住她,讓她枕在他膀間。「好累……怎麼會這麼累……」累到她連人形都快無法維持。 「因為你一次用了太多上等法術,你的身體負荷不住。」 「我猜也是……」她連聲音都虛掉。 「我沒教過你魔愈咒,為什麼你會?」不只是療傷的魔愈咒,連呼喚火蛇的極焰滅咒她都使出來了,他很訝異。 「我也不知道……我聽到有人在說話,那聲音很像你,我只是模仿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召喚出來的文字是何涵義。 因為看到渾沌被打得吐血,她憤怒,她雙掌發燙,有股怒火要傾巢而出,然後,她喚出了火蛇。 因為再不逃的話,她和渾沌都要死在風雨雷電手下,她驚慌,又不甘心和渾沌到此為止,她還要跟渾沌一塊做好多事,快樂的啾吻、好玩的擁抱、你一口我一口吃著綿糖……這些yù望,產生另一個聲音,她念出它,成功地將兩人從孫宅救出來。 因為渾沌嘔血不止,表情痛苦難當,看得她心慌害怕,如果自己不做些什麼而導致永遠失去渾沌,她一定會恨死自己……所以她在心裡央求,希望得到搶救他的力量,聲音又從腦中響起,那道溫柔的光,指引她碰觸渾沌的傷處。 「你做得很好,小狐,在緊急之際,你簡直是一夫當關。」他稱讚她,卻也為她現在的虛弱模樣感到比風伯那一掌打來更大的痛楚。 「嘿嘿……」她咧嘴笑。「那……我可以討賞嗎?」 「你想要什麼?綿糖?」這只不貪心的小狐妖,能討多大的賞呀? 「我要你叫我百媚,不要再小狐小狐的叫我……」她流露不滿,從認識到現在,她的名字沒有一次從他嘴裡出現過,她想聽見他叫她的名字。 「這麼小的獎賞,值得你被火蛇給燙出一臉的黑紅嗎?」渾沌用拇指指腹擦拭火熏出來的髒汙。 「因為呀,你要是在我家喊聲小狐,至少會有二十只轉頭過來問你『幹什麼』。」她們一家都是狐。 「說得也是。」在狐窩裡喊小狐,誰知道在叫誰呀? 「那……可以叫我百媚嗎?」她一臉央求的模樣著實可愛,媚眼圓滾滾的,希冀的星光全在那雙勾人的眸中閃動著。 「這麼小的要求,你不會早點開口嗎?」他又不會拒絕她。「笨小狐。」 又叫她笨小狐?明明都說了要叫他改口喊她—— 「笨百……」 「原來凶獸渾沌的力量消失,轉移到了九尾白狐身上。」天音,自兩人頭頂傅來,擴散到四面八方,溫潤悅耳,不疾不徐,彷佛一攤純淨清涼的潤喉泉水,緩緩流過咽喉般舒服。 不過聽在渾沌耳中,這聲音猶如魔音穿腦。 天山之神,月讀。 把他打入鋼石幾千年出不來的傢伙。 「凶獸渾沌,好久不見。」柔和的光,氤氳了神的形體,它周身的五彩祥雲,隨著飄飄衣袂緩緩流動。 渾沌嘴角抽了抽,沒答腔。真不想跟這傢伙說,好久不見……但還真他娘的,好久不見了。 他在鋼石裡,天天想、夜夜想、醒著時想、睡著時也想,就是想親手在月讀臉上狠狠烙一拳——當然啦,發現力量全跑到百媚身上時,他就沒再這麼想過了,因為絕對打不過月讀。 「我跟你沒有熟到需要熱絡招呼,不送不送。走,我們走。」他拉起百媚就要逃。開什麼玩笑,他一點也不想用現在這具法力盡失的破皮囊對上月讀! 「但,我想說的,還沒開口。」 「你去說給有空聽的人聽吧。」他很忙,沒空。渾沌攬緊百媚,示意她半個字都別說,跟他走就對了。 七彩祥雲圍繞過來,將百媚和渾沌困住,薄薄的霧氣越來越濃,眼前幾乎只見一片的白,他們被囚在迷霧之中,走不出去。 「你到底想做什麼?!」渾沌火大,仰頭對月讀咆哮,「我都已經失去力量,想為惡也力不從心,你在怕什麼?!怕我又去大鬧天界嗎?你大可放心,我連飛都飛不起來!」 「這真是一個好消息。」看不清的神顏,卻讓人察覺衪笑了。 「你們爽了吧?!爽了就讓開!」渾沌用掌一揮,驅散雲霧,但也僅止一瞬,雲霧再度凝聚。 「可是你的力量並不是真正消失,它只是轉移。」 渾沌立刻心生警戒,將百媚藏在身後,但這個舉動是多此一舉,因為月讀出現時的頭一句話便是:原來凶獸渾沌的力量消失,轉移到了九尾白狐身上。百媚的存在,衪早就明白。 「你想幹什麼?!」渾沌狠狠怒視月讀。 「凶獸渾沌,你還記得我當年將你封進鋼石前,對你說的那句話嗎?」 「誰記得呀?!」幾千年前放的屁,他早就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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