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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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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些店鋪的的確確和梅莊有些瓜葛。」程吞銀冒出這句。 「嘎?」執畫糖竹簽的柔荑頓了頓、望向吞銀。 「你也知道李記那老闆娘勢利到不行,憑著身上有些銀兩就粗聲粗氣,只要構不著她眼中有錢的肥羊身分,她可是懶得多費一滴口水和那些人說句話。」加上李記對待店裡奴僕的態度幾乎不將他們當成人,極盡剝削,早在商行同業間不是秘密。 「那跟梅舒心有何干係?何況對李記老闆娘來說,梅舒心是開罪不得的大財主.她應該不會傻到去犯上他。」 「偏偏她就是犯上他了。」 程咬金的心思沒法繼續停留在畫糖上,索性擱下糖碗,拉了張木桌就坐在程吞銀對面。「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她完全沒聽說過? 「十幾年前。」程吞銀動手取過架上一根鳳凰畫糖,孝敬地遞給她。 「十幾年前?那不是翻舊賬嗎?」 「是翻舊賬沒錯呀。」看得出來梅舒心不會跟人客氣,「你還記不記得聽老一輩的人說過,梅莊以前的情況?」 她怔了片刻才緩緩頷首。 「記得,那一家子的梅莊人,曾落魄潦倒、身無分文,是由梅莊大當家一手撐起家業,並且帶大三名稚弟。」梅莊的過去,總是城裡人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之一,那些旁觀者所不明白的際遇,在別人口中說來是那麼雲淡風輕,幾聲笑語、幾句佩服就可以簡單帶過,可是對於梅家人而言,絕不是淡淡幾句話足以道盡。 「窮途末路時,那些落阱下石的人不給予幫助便罷,竟還擺明著欺負他們稚齡勢微,對他們百般打壓.這舊賬,梅舒心正一筆一筆討回來。」 「你是說……城裡那些被梅舒心一手撂倒的店鋪,全是十數年前……」程吞銀點頭。 「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梅舒心下手弄垮人全憑喜好,不問道理。」 「我以前也是這麼以為。」 原來他總是毫不心軟地將別人的心血經營給打垮,為的是舊很難消。 「但是,冤有頭債有主,他和那些商行的恩恩怨怨怎麼可以連累無辜的商行夥計們?那些因他之故而受害的夥計不也會因此而對他心存怨懣,難保以後不會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他。」冤冤相報何時了。 「商場如戰場,很難去顧及所有人,要是梅舒心有半分你這樣的婦人之仁,他就不會被冠上『笑羅刹』這麼駭人的名號。」 「我這哪叫婦人之仁?這叫得饒人處且饒人。」 程在銀咧嘴笑道:「怕只怕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哩。商人有時得採取強硬手腕,把良心擱到腦後去。」 「吞銀,你什麼時候有這種想法了?」程咬金死蹙著眉心,在刹那之間覺得程吞銀臉上的笑容及說話的口吻,竟有數分神似於抿著冷笑的梅舒心。 「我一直有這種想法呀。」他丟給她一個「哼!都不注意我」的怨懟眼神,「你可別當我這些年都沒成長,好歹程府的當家主子我也是平均分著了一部分責任,煮糖我不如你俐落、畫糖又沒你一半專精,但當家主子該學的,我可以自豪地說——我不輸給你。」 「可你學的根本不是什麼好玩意!我們程府做生意清清白白的,不興梅舒心那套殺人不見血的無恥手腕,還有,你的良心最好從腦後給我搬回來這裡——」纖指戳戳程吞銀的心口,力道可沒收斂。「奸商或許可以賺得一時厚利,可正正當當的生意人才可以將家業流傳下去,聽懂了沒!」 「聽懂了啦。」程存銀仍是嬉皮笑臉,到底是真聽進去還是假聽進去也無從查證。「不過雖然梅舒心正做著令人討厭的事,但還是有人很喜歡他,喜歡到讓人吃味。」 「誰喜歡他?」 「你呀。」程吞銀舔著糖。 程咬金含在檀口裡的畫糖猛然落地。 「誰喜歡他?!」同樣的句子,不同的語調,表達的意思卻不像前一句那般單純。 程吞銀以為她沒聽清楚,很耐心地再回答一次:「你呀。」還伸手揉亂她的長髮,「嘴裡數落他的壞,可是心裡待他還是很偏頗。咬金,你是在什麼時候將心偏向他的?」 「我哪有……」 「在我面前就別嘴硬了,你、我、含玉,幾乎是同時辰落地,咱們一直緊緊相連,誰騙得了誰呀?像含玉聰明,心思比較難猜,可你呢?像塊澄糖似的,乾淨透明,要瞧清楚有什麼難的?」程吞銀深瞅著她,「說吧?」 程咬金支吾半晌,透著紅暈的臉蛋略略壓低,而程吞銀則是捺著性子等她彙整好如何開口。 「我不是很記得了……」她舔舔糖棒,甜意由舌尖沁入心脾,潤澤了喉頭,話,也慢慢開了匣—— 初遇,是五年前,梅花綻放的冬日,那天日頭雖高懸青穹,但卻驅散不了逐漸跨步而來的冬寒。 綠葉盡落的梅樹上,除了未融的殘雪外,枝啞上晶瑩的白,便是輕展著柔辦的待放梅蕊……以及一個仰躺在梅園中最巨大一株梅樹上的男人。 該說驚訝嗎?原先她以為那一團白白的是昨夜累積的霜雪,定睛一看才瞧清了「白白的」物品該歸納在「男人」之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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