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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兩個人逃難不如一個人逃。」她盜用他前頭才同梅樂說過的話,並且很明顯連他方才的舉動也打算仿效一回。

  「你別想!」大男孩嚴辭拒絕。她想自己抱著花讓黑衣賊人追殺?!那他一萬個贊成直接將菊花雙手奉送給黑衣賊人。

  「我一定跑得過他們,我加把勁,說不定還能逃回梅莊,再找幫手來圍毆他們!」小粉娃自信滿滿。

  「我不會讓你冒這種險!他們要花給他們就是了,你遠比這盆紅菊更重要。」語畢,他高舉花盆,身後的黑衣賊人也有默契地做出接手的準備動作。

  「小遲哥,你捨得嗎?」她忙問,她知道他是愛菊之人。

  一個靠花為生的賣花商賈,說他愛菊、恐怕會惹來一陣訕笑,真正愛菊,又怎麼捨得將自己辛苦栽植的菊拿來賣錢,甚至容許自己的菊成為城中富豪彼此誇口炫耀的勢利晶?他從不替自己養的菊尋覓或挑選買者,只要誰出得起高價,他便賣。

  可是,一個不愛菊的人,沒有辦法養出如此令人心折的君子花,他愛菊,與他是賣菊商人的身份毫不衝突。

  「你若捨不得,別丟,我會想辦法保護你和它。」原先心裡還有一絲棄菊逃生的念頭,也已在瞧見大男孩眼瞳裡那份對菊的認真而消失無蹤。他說過,他會保護花;而她承諾過,她會保護他。

  「不會捨不得。」大男孩回她一個笑,那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在安撫她。

  「小遲哥,我想到一個方法,雖然不算高明,但應該會成功噢。」小粉娃不理會他那不真誠的答案,直接說道。

  後頭追趕的賊人舉得雙手發酸,卻還不見大男孩將手上的花拋過來,開始連聲咒駡。小粉娃的反應是指著賊人們大吐粉舌,腳下的逃命輕功可沒停頓片刻。

  「是什麼?」

  「跑!」跳過矮樹、翻過巨石,她像只山林野猴。

  「你……」這算什麼方法?他們從頭到尾不都一直在跑嗎?

  「跑也要跑對方向呀,我跑得好累了,只要再半刻就腿軟了。我只有『跑』這項武功比他們好,打又打不過,那不全都玩完了?」

  聽著她兜圈子,大男孩不斷想從她的句子裡挖掘出她所謂不算高明的「方法」。

  「不用傷腦筋了啦!我打不過他們,可是有人打得過呀,只要跑到那些打得過他們的人身旁不就好了?」她投給他一個「你怎麼耿直得這麼笨」的甜笑,腳步飛得更勤快,目標正是那六名被頭一批黑衣賊人給纏住的梅莊護師。

  「三當家!」六名護師遠遠瞧見他們想保護的主子被小粉娃拖抱而來,不由得一個個松了口氣。他們擺脫不了黑衣賊人的糾纏;無法接近主子身邊,現在可好了,主子自個兒上門來。

  小粉娃雙眸快速在第一批黑衣賊人中間尋找逃竄空隙,她知道只要能躲到六名護師身後,就能保大男孩安全無虞。

  很好!最左邊那兩個黑衣賊人有破綻!

  小粉娃瞧准了時機,快步飛竄——她看准別人的破綻時『卻忽略了自己也是只被黃雀在後虎視眈眈的螳螂……

  那名始終藏身樹上的賊人頭兒在她專注于前方動靜的同時一躍而下,大張的右掌虎口精確地扣上小粉娃咽喉,將她整具身軀給壓在草皮上,像只擒到獵物的猛虎,準備一口咬死獵物般兇狠。

  大男孩連帶被摔滑在地。

  「誰都別動。」賊人頭兒開了口,沉而清亮的聲音沒有半絲威嚇,卻足以教所有梅莊人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怕的不是賊人頭兒擰斷小粉娃的細頸,而是那另一位同樣受人鉗制的主子有所損傷呀!

  「跑得挺快的嘛,繞完整座山頭了沒?」賊人頭兒似乎對小粉娃那雙強而有力的腿感興趣,覆著黑巾的嘴角扯開笑痕,只是露在黑巾外的黑瞳沒有傳遞一絲絲笑意。

  「再給我半個時辰我就繞得完。」即使喉上加著足以致命的大掌,她還是逞強應道。

  賊人頭兒笑了,聽不出是真笑還是諷笑,總之,有一兩聲輕呵逸出喉間。

  「我要那盆紅菊。」賊人頭兒指向大男孩懷間的名貴菊栽,那正是他今天受人之托的重點。

  「可以,別傷人。」大男孩道。

  賊人頭子瞟了他一眼,「梅莊三當家是吧?」

  他大掌一攤,大男孩也識相地交上紅菊,見粉娃有話,他暗暗制止。脖子都擰在別人掌下了,別多嘴。

  「正是在下。」

  「久仰。」賊人頭兒打量他好半晌,眼露精光。「果然名不虛傳,容貌好、個性好、膽識也好。」

  「過獎了。」

  賊人頭兒沒有太多耐心客套來客套去,直言再道:「我方才話還沒說完,除了這盆紅菊之外,還想借三當家你。」

  聞言,包括大男孩在內的八雙眼眸全都瞠得圓亮。

  「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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