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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采菱搖頭晃腦走過來,公孫謙向沈瓔珞介紹她:「她是老大夫的女兒,阿義的傷,拜她之賜,潰爛得更嚴重。」

  「謙哥!哪有人這樣介紹的啦!」采菱嘟嘴,跺著小腳。

  「我有說錯嗎?老大夫恰巧上山采藥,藥鋪裡只有你在,阿義的情況又太危急,等不到老大夫數日後的歸期,你取針為他縫傷,針未過沸水,讓傷口感染,塗藥時又拿錯藥膏,害阿義險些喪命,關於這些,你想否認?」公孫謙細數采菱做的事。

  「呃……不否認。」采菱毫無辯駁的立場。

  公孫謙直視沈瓔珞落淚的小臉,他知道,這聰明的女孩聽懂了。

  「阿義那次昏迷了兩日,夢囈時,喃喃喊著:我不死,我要活著,瓔珞會哭的,不能死。」而她,仍是誤會了。她以為尉遲義帶著采菱進房,是為了情欲。不,他不是,他需要采菱替他換藥。

  隔日面對她的兩個問題,他無法立刻作答,也是因為他無法說出「我受傷了,采菱只是來替我上藥」的事實。

  「你這次以為阿義酒醉,實情是,他的舊傷被武威打裂,我們替他請大夫,偏偏老大夫直至昨夜才回來,當時的情況,不得不讓拍胸脯保證這回會好好醫治他的采菱再度接手,而後果……就是你親眼看見的那樣。」尉遲義二度陷入昏迷,連路都無法走,得由兩個人架著他回房。

  而她,依舊誤會了他。

  以為他飲酒作樂過了頭。

  尉遲義說得沒錯,她誤會了……

  沈瓔珞的視線,從他渲染血紅的胸口落到他慘白臉上。

  「你夢裡說的那位在等你的女孩,是我?」她問著他。

  尉遲義撓撓腦側:「夢裡?…………應該是吧,我老是夢見我娘在河的對岸招我過去,我拒絕,她還罵我不孝,我就跟她對吠,我告訴她,你在等我,我不能不回來。」

  「所以……我在火場裡聽見的那些,不是幻聽,是你的聲音在說話……」沈瓔珞喃喃自語。他的那些嘶吼、那些不被信任的痛苦、那些質問,全是真的,全是他一字一句從喉間嚷嚷出來。

  你真的誤會了!我和采菱沒什麼!我不要她!我從頭到尾都不要她!我要的只有你!瓔珞——

  我向你解釋過了,你為何不信我?!為何仍抱著懷疑?!為何要走?

  你連我送你的指環也不要了,就像你也決定不要我了一樣,是不?

  那不只是一顆鑽!那是我的心呀!你卻寧可拿它去典當,等同是將我的心一塊兒給當掉了!

  她氣得流淚,氣自己的愚蠢誤會,導致而來的風波。

  她抿抿唇,與他互視,語調雖輕卻堅持:「我要看你的傷口。」

  「很醜,你會吐的……」尉遲義知道,她這輩子一定不曾見識過何謂潰爛險些致死的噁心傷口。

  「讓我看。」沈瓔珞不被說服。

  采菱遞給她一支小剪子,替沈瓔珞接手她爹親的牌位,沈瓔珞握緊剪子,輕緩前刀開綁胸布帛,一圈一圈解開,又紅又腫的冒血刀傷,呈現在她眼前,采菱縫合的醜線,已經被老大夫解下,重新縫合妥當,公孫謙擊中之處,湧著血。

  「為何要瞞我?為什麼不告訴我?這樣的傷,為什麼不讓我陪著你承擔……」她並不是真的在指責他,她明白他的用意、明白他不要她為他的傷勢憂心,她卻覺得自己好沒用。

  在他傷得如此之重時,她沒有陪在他身邊。

  「我不想讓你哭。」

  「可是我還是哭了,眼淚流得更多……我真的誤會你……」沈瓔珞自責無比。

  她曾經不信任他,莫須有地在心裡汙嘰他,視他為負心漢,甚至險些要帶著孩子離開他……「我不是一個只能同甘,卻無法共苦的人,你遇到痛苦時,不要瞞我,不能伴你一塊兒度過難關,會讓我更氣自己的一無是處,看到這樣的傷口,我當然會哭,因為我會擔心你呀……」

  沈瓔珞眼淚潰堤,串串珠淚滾掉面頰,尉遲義怕的就是惹她哭泣,他截斷她的淚水,放軟聲音:「我要是早知道會弄成今天的局面,絕對不會瞞你半個字。」他的弄巧成拙,差點就要失去她及孩子。看著她臉頰及身上都有燒傷,告誡著他,若沒有他想用謊言瞞過她,就不會有那些傷口。

  老大夫貼心交給沈瓔珞止血用的白布,不去搶走情人間互表甜蜜的機會;她頷首致謝,取過它,動作輕柔地按在汨血傷處,直至它不再激湧鮮血,再接手為他重新纏上長帛,圈圈纏妥之後,沾淚的粉頰緩緩貼在上頭,又害怕弄傷他一般,只敢輕貼,最後還是尉遲義無法忍耐,雙臂摟緊她,將她按在胸膛之間,抱得牢靠,半絲縫隙也沒有。兩人誰也無心去留意,公孫謙眾人把小竹屋留給他們,魚貫退出,讓誤會釋清

  的兩人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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