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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臭武威!你自己和小當家在床上爽快風流,卻害我和瓔珞得分房睡,現在這一劈,又得分房半個月以上!」他好想念瓔珞軟綿綿的身軀,好想念她婀娜起伏的優美線條,好想念她恬淡溫柔的笑容……

  他日前受了重傷,和闖進嚴家當鋪行搶幾件近期流當品的歹徒拚鬥換來的,他為了救下一位被挾持為人質的女客人,遭到歹徒砍傷,傷口相當嚴重,從左胸筆直延伸腰側,只要再前進半寸,他尉遲義就會像塊柴薪,被劈做兩半。人,傷了;貨,沒了。少不了嚴盡歡一陣奚落,但那對尉遲義而言不算什麼,他真正在意的是!不能讓沈瓔珞知道,她會擔心死了,她會哭的,看到他的傷勢,她會嚇壞的。於是,他在昏迷之前厲聲要求在場眾人不許將他受傷的事傳出去,所有消息只能停止在當鋪大廳,局限於身在大廳的六、七個人知道,不能再往後頭嚴家大院傳。

  他瞞著沈瓔珞,不被她發現,所以他換下了裸露的紅背甲,包住傷口;所以他東躲西藏,避免被她瞧出怪異,連同床都不敢,他的傷口只要動作大一點都會撕扯傷處,隨時有可能讓血染濕衣裳,到時要狡辯都很困難,他甚至悄悄避開她,少點接觸便能減少暴露受傷一事的機會,雖然公孫謙並不同意他的作法,也告誡過他可能面臨被沈瓔珞誤解的後果,他不以為意,認定傷勢會好得很快,只要傷一好,他立刻會同她講開所有的事,哪會有哈誤會?

  唯一的失策,是采菱的出現。

  重傷外加遇上大夫外出采藥,只剩一隻尚未出師的學徒,把他活馬當死馬醫!對,活的進去,差點死了出來!那只學徒,還有臉拍著胸脯說她是她爹最得意的愛徒,天生遺傳到一身好醫術……

  這輩子長耳朵到現在,從沒聽過醫術是靠遺傳的!

  他還能活著,真是天佑。另一個支撐著他的,就是沈瓔珞。當有一個人,讓你放不下,不想她哭、不想她怕、不想她孤單無依、不想她寂寞難受,你就捨不得輕易棄她而去。他在傷口迸發高燒而昏迷的那兩日,只要稍稍恢復意識,想的便是「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我絕不死!」即使他作古多年的娘親在開滿白色小花的彼岸朝他招手,用著蜜般的溫柔嗓音要他來,他也能悴聲對娘親吼道:不要招了!我還不能去!有人在等我!六十年後再來看你!然後,不孝地轉過身,往娘親所在的反方向奔跑。

  幸好,跑的方向正確,沒一路跑進陰曹地府。

  他醒過來,活在與沈瓔珞存在著的同一個世間。

  「你自找的。」夏侯武威冷哼。

  「我好想抱瓔珞……」尉遲義很痛,一方面是傷處迸裂的痛,一方面是相思成災的痛。

  瓔珞,你再等我一陣子,這該死的傷,等它別看起來這般猙獰可怕,我就會乖乖讓你環抱著我的腰,一邊嗔怒地數落我不珍惜自己,一邊紅著眼眶,收緊你的雙臂,抱我抱得毫無空縫……

  第九章

  沈瓔珞知道有些事,不能等。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懷上孩子,她不敢去找大夫求診,她一個未嫁過人的姑娘,該如何向大夫開口,說出她可能有喜的臆測?她只能安撫自己,一切症狀,是她染上風寒,或是生了不知名小病,而非李婆婆猜想……

  但若是真的呢?

  瞞得住嗎?

  李婆婆問過她,是否告知尉遲義?她含糊點頭,無法吐實,她不是沒想過找尉遲義商量,可他沒有回來呀……他好幾日沒有回他自己房裡睡了,她倚在窗旁,等他等到深夜,依然不見他的身影,她不願去想,他流連在哪個女人的芙蓉帳裡,寧願相信他是被小當家派去辦要緊正事。

  一天拖過一天,她的症狀絲毫沒有減輕,清晨時分,她吐得最嚴重,幾乎是無法吃喝,每回嘔吐完,她半癱地蜷抱著自己冰冷身子,無法起身,她必須費力呼吸,才能喝令她虛軟的四肢支撐自己站起來。她可以繼續假裝孩子不存在,欺騙自己只是生病,然而情況若非如此,孩子可是會一日比一日更大,到時挺著一顆大肚,誰會瞧不出來呢?船到橋頭自然直,偏偏她像艘迷航小船,在茫茫霧海中,分不清東南西北,看不見能停靠的方向……

  沈瓔珞強迫自己從榻上坐起身,雖然躺著比較能舒緩所有不適,但她必須要去廚房工作,不然李婆婆會擔心她。她已經很照顧她了,所有廚房的粗重工作李婆婆都分派給別人做,只讓她挑揀些菜葉,李婆婆更在眾人半開玩笑地質疑為何她可以偷懶時,插腰宣告「我收她做幹孫女充,我偏袒自個兒孫女有哈不對?」再加上李婆婆時時為她燉煮補品及細、心叮囑孕婦要注意哪些事項,確實教她感激得熱淚盈眶。

  雙足踩在足踏上,她深深吐納,準備要彎腰套鞋,有人敲了她房門。

  尉遲義?

  沈瓔珞直覺想著,鞋襪未著的裸足已經跨出去,慌忙開門。

  原來,她藏在心底深處的聲音,是如此的思念他……

  「尉!」

  不是,不是尉遲義,是沈啟業。

  「大哥……」她失望改口。

  「不錯嘛,住在這麼幽靜漂亮的地方。」沈啟業不請自入,環視小竹屋裡的擺設,以及臨池的寬闊窗景:「比我住的酒窖好太多太多。」

  「大哥,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麼開門見山呐?也好,省得我還要想想怎麼將話題迂回到這上頭來。」啟業臉上不見一絲一毫赧意,直道來意:「瓔珞,你有沒有錢借我?」

  「錢?我怎麼可能會有錢!」在嚴家當鋪裡,流當品是不支薪的!嚴家提供吃喝穿住,平時她根本不需要用到錢。

  沈啟業比她更吃驚地揚聲:「不會吧?你陪姓尉遲的傢伙睡,結果半點甜頭都沒撈到?你傻了嗎?白白被玩弄?!你至少要伸手向他拿個幾百兩花花吧!」

  這般難堪而傷人的話,竟是從她親兄長口中說出,沈瓔珞忍住了一巴掌招呼過去的衝動,卻忍不住身子顫抖。

  「這事兒,全鋪裡都在傳,你丟光我們沈家的臉!若爹在世,我想今天活活氣死他的人,是你不是我。」沈啟業冷笑,逕自在小竹屋裡走動,

  不時翻找是否有值錢的東西可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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