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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不是在罵你。」他討厭她露出歉然的表情,那會讓他看不見她眸裡該有的晶亮光彩。

  這只神獸,真難捉摸,她完全弄不懂他的口氣及表情,分不清他的喜怒。

  「……那,我可以去嗎?」她不由得露出小心翼翼的試探惶惑。

  「我沒有撤下法術的話,任憑你如何打繞,也離不開這裡,更別提下山。」金貔淡然道。

  這意思,是拒絕?

  雲遙試圖解讀他臉上神情所代表的涵義。

  應該是。他沒有流露出關懷或擔擾,從她提出央求開始,他只是蹙緊金色雙眉,好似她帶給他困擾了。

  「……事實上,也沒有很冷啦,我可以多動動手腳,讓自己暖和起來。」她收回下山的要求,不拿這種小事吵他。只是一點點寒冷,還打敗不了她,她不至於忍受不住……而北海,只能教他再多擔心幾天了……

  金貔放下咬了半口的寶礦,不發一語,起身走出他剛剛才說過今天不想離開的山洞,金色光影瞬間消失于薄霧林間。

  雲遙歎氣。她這輩子就屬這兩天歎最多口氣,她平時是個多愛笑的人呀。

  真不知道該怎麼愛他——這是他要求的條件,但她現在才明白,它是多困難的一件事。

  她雖不識愛情全貌,但不認為只有單方面努力的愛便能稱之為愛,她願意拿自己的愛情去向他換取荒城的希望,他卻完全沒有接收的打算,她不懂是他遲鈍,還是她做錯了……

  她很想關心他,卻覺得他好遙遠。該如何靠近他一些?如何得到他的回應?如何傳達她的善意?

  這些問題,教她想得頭疼起來。

  她咬住呻吟,又蜷起自己,靠坐牆邊,倦意和睡意同時襲來,她手腳不由自主的發出顫抖。

  好冷。

  四肢仿佛快要凍僵……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緩緩遠颺飄去——

  刷。

  突地,身子一重,有東西猛壓上來,驚嚇到她。

  本以為是什麼野獸撲來,驚魂未定的圓眸覷見自己身上擺了好多好重的……厚被、軟裘、毛襖、冬裙,全往她身上堆,她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從衣料山中掙扎爬出。

  金貔挺直佇立於她身旁,居高臨下地俯覷她,俊逸臉龐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漂亮神情。

  「這些夠嗎?」

  「什、什麼?」處於錯愕狀態的她,讓厚被傳來的暖意所包覆,出於本能地抱緊厚厚軟軟的棉被不放。

  「不夠?」他解讀她的反應後,又要轉身走出山洞。

  「金貔!夠了!夠了!太夠了!」她終於明瞭他所問為何,急急從厚被裡爬出,握住金貔的手臂。

  他低首,望向攀在他手腕上的纖纖柔荑。

  「真的?」他沒立刻相信她。這女人有過沒實話實說的不良紀錄。

  「真的真的!好暖和哦……」雲遙拉著他,一塊跪坐在大大厚被間,她沒有想到金貔會去為她找來這些東西,連想都沒有想過,太、太驚訝也太驚喜了,他才剛說過今天不想走出這個山洞,卻又打破自己的堅持……

  溫暖她的,絕非這幾十條的被子,而是他的貼心之舉,教她受寵若驚。

  金貔長指勾起一襲滾有白色柔毛的紅裘袍,覆蓋在她背上,裹住她。

  「勾陳說,人類怕冷,不多添些衣服就會生病,病重會死去,天底下沒有哪種動物比他們更脆弱,他們是唯一需要藉助其他動物的毛皮或絲織物來保暖的弱獸。」有誰見過兔子穿衣?有誰看過大熊披裘?獨獨人類,無法靠自身毛髮禦寒。

  他不懂寒冷,也不懂她覺得寒冷時該為她做些什麼,所以他速速去找了勾陳,問清楚哪些人類用物能抵擋寒冷,又匆匆尋齊。

  頭一次,他的鼻子不是用來嗅財,而是嗅哪些地方有棉被……

  難怪勾陳當時在他身後猛拍自個兒大腿狂笑,笑他糟糕了。

  糟糕了?

  貔貅不找金銀珠寶,確實是很糟糕的事;貔貅不咬財,只咬著一堆女人穿的蓋的衣物及暖被,更是最糟糕之事。

  金貔知道自己反常,討厭自己反常,卻沒為此反常而產生半絲後悔。

  因為——

  「謝謝你,金貔。」

  他得到一個足以媲美美玉珍寶的璀璨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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