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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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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了要他不要惹是生非。 包括了要他不要太想她。 包括了三個月後,她會回來解毒。 當然更包括了勾起全當鋪每個人的好奇心,圍觀著想親眼見識見識哈叫顏色漂亮的乳首那句話。 聽見公孫謙提及此事,聞人滄浪整張臉全鐵青了起來,唇角更微微猙獰抽措。高傲如他,確實深受恥辱!他竟然栽在一個女人手中!一個武藝不如他的女人! 若他是被她以武學打敗,今日嘗到的這些窩囊,他甘心領受,偏偏她使的盡是小人手段,教他如何咽下這口氣? 他不走! 他非得等到小妖女回來,再親自處置她! 「好,我在這裡等她三個月。」聞人滄浪牙關咬得森冷作響,寒息逼人。 三個月一到,他會親手拈除她,以及所有知道他被典當一事的傢伙。 一個都不留! 兩人哪來這麼大的冤仇?是他滅過她至親親人一家數十餘,抑或她曾欺騙過他百萬家產,害他淪為街口邊乞丐,嘗盡一切難堪羞辱? 沒有,沒有,兩者都沒有。 不然,是他與她曾經相愛至深,因誤會而反目成仇,兩人自此痛恨彼此,巴不得見對方死無全屍、不得善終? 不,當然也不是。那麼起源究竟是多嚴重的大事? 冰糖葫蘆。是一顆串在竹簽上的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顏色鮮豔紅巧,外層糖衣黃澄透亮,又甜又香,首次嘗到它滋味的小姑娘愛不釋手,從踏進南城頭一天起,她每餐都會以一串冰糖葫蘆當飯後甜品,吃到最後一顆,她捨不得一口咬下,總是慢慢舔著硬脆的薄糖,再和著裡頭醃漬李子的酸,品嘗口感豐富的小東西。 那日,她以同樣的尊敬態度,對待手中竹簽上最後一顆冰糖葫蘆,粉嫩嫩小舌,卷過糖身、滑過圓潤漬李,唇邊露出與糖一般的甜蜜笑靨。 她坐在高高樹上,背靠著樹杆子,一腿曲起,一腿在半空中晃蕩,享受滿口腔的酸甜。 一道劍氣刷地襲來,削斷距離她頭頂不到幾寸的樹枝,綠葉嘩啦啦如雨飛落,她並未受傷,只是小小驚嚇,險些從枝極上跌下。 人是沒掉下去,但她手上最後一顆冰糖葫蘆沒握牢,啪的墜下,她來不及搶救,只能眼睜睜看它落地,醃漬李子包裹的糖衣,碎得亂七八糟。這不打緊,緊接著數十道的淩亂劍氣涮喇喇地四處揮散,削得樹身傷痕累累,幾條身影在林間追逐互殺。 「竟然傷我方丈,看劍!」好些個光頭男子持劍吼著。 「讓開。」被圍的男人仰鼻睨人,姿態說有多高就有多高,她懷疑他根本沒用雙眼正視過那幾個光頭禿驢。 「不向我方丈道歉,別想離開!」 又是一陣刀光劍影,宛若閃電亂竄。 光頭們揮劍揮得好勤快,反觀那男人一點都不賞臉,至少應該擺開一些對抗的架勢才夠禮數吧?哪有人直挺挺站著,冷淡雙眼卻瞟都不瞟人一眼? 好傲哦。 劍氣逼近男人,被男人運息震開,反彈回去,那些光頭方才劈來幾道攻勢,幾道攻勢便反噬回去,自頭至尾,男人沒有動過衣袖半回,光頭已經一個一個倒地不起。 好窩囊呐,砍人者,被自己的劍氣所傷。 一場殺戮,才開始,就結束。 她意興闌珊,收回目光,準備跳下樹去拾回最後一顆冰糖葫蘆繼續吃,一道步伐來得更快,在她躍下之前,黑履踩過躺在草地上的冰糖葫蘆,噗滋一聲,圓潤如球的李子,扁成柿餅。 她的冰糖葫蘆呀呀呀呀呀呀呀! 「你給我站住!站住!」她扯喉嚷嚷,樹下男人腳步連頓也不頓,她筆直跳下,正好來得及巴住男人的臂膀,幾乎出自於反射動作,她才沾到男人衣袖,一柄利刺直抵她咽喉,若不是她脖子上戴有幾圈金環,恐怕她的頸脈已被劃斷。 她拍開他的劍,花顏繃滿怒意:「你踩壞我的東西了!」怒指比向癱扁成泥的冰糖葫蘆。 男人眸裡什麼都沒有。沒有歉意、沒有反省、沒有陪笑,甚至沒有她! 他沒有在看她!他以為他高出她兩個頭,就可以無視視線以下的她嗎? 「你踩壞我的冰糖葫蘆!」她跳腳,努力蹬高身子,不許這個男人傲慢忽視。 終於,黑翳似潭的眼眸緩緩挪移,來到她身上,彷佛施恩一般。 他看了她一眼。 對,只看了她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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