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決明 > 壞當家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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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謊言!全是欺騙!全是為了讓周遭的人——包括他——心裡好過,所做出來的欺騙! 掃墓時看見的風車,祭祖時突兀斟人酒杯的牛奶,那日她的特別沉默寡言她是用怎樣的心情,壓抑悲傷,表現出沒事人一般,不讓任何人看出她的愁緒?當地雙手合十,靜靜面向墓碑時,又是在心裡說了些什麼? 告訴孩子,她來看他了? 告訴孩子,娘很想他? 告訴孩子,站在她身旁的他,正是他的親爹? 而他又做了什麼? 認為她使性子、以為她為難人、認定她所作所為全出自于陰晴不定的壞脾氣,與她冷戰、與她互不相讓,甚至口出冷言刺傷著她。 夏侯武威恨極了自己,他真是個混賬! 是誰冷血無情?是誰鐵石心腸? 春兒說得沒錯。 是他。 是他! 她如此深愛他,好傻好憨地愛著他呀!他明明就知道,也看得一清二楚,為什麼他還會傷害她?為什麼他給予她的回應,是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無形刀刃,劃在她心口上,讓她疼、讓她痛、讓她難受哭泣! 夏侯武威急奔回她的閨園,卻不見她身影,裡裡外外找了幾趟,都沒尋到她,他覓至廊道水榭附近,公孫謙與其他人也來了,春兒一席話,猶若當頭棒喝,敲醒眾人,他們絕對都欠她一聲道歉。 「她不在房裡。」夏侯武威心裡湧起不安。 「立刻去找小當家!」公孫謙交代眾人。夜如此深沉,小當家是去哪裡了? 男人燃起火把,女人提著燈籠,滿府裡尋找嚴盡歡,就算小當家只是想獨自找個地方躲起來冷靜情緒,眾人也希望至少能遠遠陪在她身後,知道她平安無事,誰都不去驚擾她也好。 半個時辰過去,有人在大池長橋上,找到一隻繡鞋,鞋上綴滿小小金剛鑽,放眼府裡上下,能穿著如此奢華繡鞋之人,除嚴盡歡之外,再沒其他。 「繡鞋……橋邊找到的?」公孫謙得到消息,與眾人在長橋上會合,發現繡鞋的是小紗,拿著鞋的那只右手正在發抖。 「是……只找到一隻,周遭都看過了,沒,沒見到其餘的……謙,謙哥,鞋留在橋上,小當家會不會是一氣之下——」小紗後頭沒說的字眼,瞬間在眾人腦海中響起。 跳湖! 嚴盡歡性子烈,被眾人如此誤解之後,還忍痛把愛人拱手讓人,途經大池長橋時,心裡越想越嘔、越想越不甘,索性跨過橋欄,蹤身躍下—— 此一猜測,教眾人心涼骨寒。 夏侯武威自人群中竄出,暗夜火光,在輪廓極深的臉龐上,堆疊成猙獰陰影,他二話不說,跳進冰冷湖裡,在寬若深海的池中尋探嚴盡歡下落,接著秦關、尉遲義、公孫謙一個一個飛躍而下,爾後幾十名會泅水的奴僕亦下水找人,不擅水性的,駕起小舟,在池面上穿梭。 「找更多火把來!把湖面照亮!快!」橋上眾人不敢遲延,紛紛動作。 「小當家——小當家——」心急的女婢們沿著橋欄喊人,期吩得到回應。 向來平靜無被的池,這一夜,浪濤澎湃,火光連天。 頸後的剌痛,在意識清醒之後,變得清晰明白。 知覺恢復的同時,有道聲音傳人耳內,隱約聽過的語調,使嚴盡歡秀眉一攏。 好熟悉。 熟悉得好讓人討厭的聲調。 「……可惡,這樣也要一百兩?!搶劫嗎?!」 「要進嚴家去綁人,還能成功將人帶出來,不值一百兩嗎?若你覺不值,人我帶走好了,她長這麼美,我隨便脫手都能賺到不只這個價碼。」 「好好好,我付!我付!一百兩是吧,拿去拿去!幸好當初逃出來,有搜括了一些東西……」 「貪財。」嘿嘿。 第二道聲音消失不見,開始有腳步聲走下石階,伴隨著咒駡啐聲,朝她靠近。 讓嚴盡歡完全清醒的主困,是有一隻大掌正撫摸她的臉頰,指腹不規矩地在軟嫩粉腮上暖昧畫圈圈。 她驀然瞠眸,對上一雙笑得眯成細縫的男人眼睛。 沈啟業?! 嚴盡歡愣住,意外自己竟然還會再度看見這只傢伙。他不是逃了嗎?怎麼敢回到嚴家…… 不,這裡不是嚴家,這是哪兒?陰陰暗暗的,彌漫著教人難以呼吸順暢的悶腐味,嚴家沒有這種地方。 「醒來啦?」他的手指,仿佛被她無瑕膩人的肌膚觸感所吸引,遲遲沒她臉上收回。 「拿開你的手!」誰給他資格碰她了? 嚴盡歡想出手拍掉令人作嘔的指腹,才發覺雙腕被反折腰後,牢牢束綁住,動彈不得。 「還在耍小姐脾氣?這裡可不是你嚴家,女人使使小性子無妨,但太張牙舞爪就可惜了你這張花容月貌。」沈啟業不受她恫嚇。貓兒在嚴家有靠山撐腰,身邊時時有人保護,他自然只能遠觀,如今貓兒落在他手裡,模樣嬌嗔,爪子卻被剪掉,任人宰割的荏弱,讓人恨不得狠狠褻玩一番。沈啟業低沉一笑:「別生氣,你眸子在噴火呢……真美,你真漂亮,怎麼會有人生得如此之好,我從沒遇見像你這樣的姑娘,雖然凶了一點、驕縱了一點、狗眼看人低了一點,可你斥喝人時,容貌美極豔極,教我又愛又恨。我想想你是怎麼說的……『把姓沈的那只整死沒關係』或是『姓沈的想睡床,下輩子吧,趕他去睡酒窖』?」 嚴盡歡警戒瞪他,不讓臉上流露太多惶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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