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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鎖上秘密。

  夏侯武威將不會知道,他有過一個孩子,升格當過爹。

  不知道的話,就不會感到悲傷。

  這種椎心之痛,一個人嘗就好。

  嚴盡歡纖掌朝小幾上拍,多說無益,誰都不容違逆她做下的決定。

  無理的命令,下達得理直氣壯,要公孫謙領著尉遲義,去把典當人托當的田地給沒收,田地上種植的稻,每一粒禾,都歸嚴家當鋪所有。

  前幾天還病奄奄的傢伙,恢復了一些些血色之後,也恢復了教眾人老是歎自搖頭的惡霸本領。

  瞪人瞪得晶亮水燦,吼人吼得中氣十足,看來那場風寒已經痊癒,要開始荼毒無辜老百姓。

  「阿義,走吧。」公孫謙帶著當單,催促尉遲義隨他一塊兒去辦正事。

  「這種討債似的工作,我最提轍了……」別看尉遲義一副虎背熊腰的魯漢子模樣,他的惻隱之心比誰都來得大顆,看見典當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他便於心不忍。

  「別說了。」公孫謙率先先走,尉遲義在後頭對夏侯武威擠眉弄眼,做出鬼臉,無聲蠕唇抱怨:真該讓那丫頭再多病幾天,大家才能多過幾天好日子。

  夏侯武威瞧明白了,卻不同意。

  與數日前的嚴盡歡相較,他寧願聽她蠻橫數落那個斥責這個的,至少,看起來健康活潑許多,雖然氣色仍嫌蒼自,起碼會笑會嬌嗔會叉腰,而非倦怠懶懶地躺在床上不動。

  她身上披了襲滾毛軟裘,半張臉幾乎要被滾邊的雪白狐毛給淹沒,外頭氣候偏熱,她連半滴汗也沒淌,看來身子應該仍未痊癒,此時的活力,像是強撐起來的倔強。

  「小當家,我都準備妥當了,可以出發。」春兒自屋外人內,伏低身,在嚴盡歡耳邊小聲道,夏侯武威站得近,沒有漏聽。

  「你要出門口?」在她剛剛病後的甫恢復時?

  「嗯哼。」嚴盡歡勾唇笑著應了他淡淡兩字,沒有多談的欲望。

  「你身子尚未好全,是有何要事待辦,不能再緩幾日?夏侯武威不是個嘮叨之人,鮮少干涉她的行動,她亦非聽得進別人意見的固執姑娘,有時誰對她多嘴問幾句,還會換來她拍桌嬌斥:你是當家或我是當家?

  但現在,他不得不多嘴。

  她的病才剛剛好些!又要出門去吹風嗎?

  「心情來了,想去看看我爹娘,陪他們說話。」掃墓去。

  「我一塊兒去。」夏侯武威也許久沒上香祭拜老爹。

  「你別去。」嚴盡歡不打算讓他跟:「我與春兒兩人去就好。走吧,春兒,我吩咐的東西全帶齊了?」

  「是,都擱在馬車上了。」吃的、用的、孩子玩的玩意兒、給孩子帶上黃泉路的許多紙錢,她都仔仔細細準備齊全。

  「好。」嚴盡歡讓春兒攙扶起身,走往府外馬車。

  「為何我不能去?」你與春兒兩個姑娘隻身要到山裡墓園,萬一遇上匪徒——「夏侯武威怎可能放任她們兩人上山,而沒有人護衛!

  「墓園那種地方,哪會有匪徒?」嚴盡歡笑他多心,墓園陰森森,鬼比人多,她下顎一揚,哼聲挑釁道:「我不讓你跟,是因為我要向我爹告狀,說你的壞話,說你對我不好,說你欺負我,你若在場,我會說得不痛快,這樣你也要去嗎?」

  「無。」他毫不考慮點頭:「你向老爹告狀時,我可以站遠遠的,任由你去說個夠。」他不在意她對嚴老闆說他什麼壞話,墓園附近或許沒有匪徒,誰能擔保漫長山路裡不會發生任何意外?他寧可親自將她平安送到嚴老闆墓園旁,讓她告狀,愛怎麼說都隨便她。

  「你……」

  嚴盡歡一點都不希望夏侯武威在場。

  她要去爹的墓園旁,埋葬她的孩子,她知道她爹最疼娃兒了,他的孫子交付予他,定會倍受細細呵護,教她安心,不用擔心沒爹沒娘的孩子會受人欺負。

  她不想被夏侯武威看出任何端倪,連一絲絲的困惑都不希望他產生。

  轉念想想,也許,這是孩子最後一點小小要求,他希望娘與爹都能同時送他上路,於是才會讓夏侯武威堅持要來。

  嚴盡歡不再反對,細聲嘀咕了句「要去就去吧」,上了馬車。

  車廂裡滿滿的。

  這句話一點都不誇張。

  夏侯武威是撥開許多東西才勉強找到位置盤腿坐下,紙錢多到像是要燒給全山頭的孤鬼野鬼一隻一疊,除此之外,城裡著名的糕點、食物、甜美水果應有盡有,要給老爹嘗些人間食物的味道很尋常,但……他看到七彩彩球、博浪鼓、竹馬、紙鳶這類小玩意兒,老爹愛玩娃兒的玩具嗎?

  老爹在世時確實頗具玩心,可玩這些也稍嫌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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