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決明 > 拿你當賭注 | 上頁 下頁 |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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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的大掌從她發間抽離,她覺得莫名失落,想衝口而出說她不要紅豆湯了,但最後還是沒機會開口,他走掉了。 陶樂善伸手摸自己的頭髮,同樣是五根指頭來來回回,但不對,她又試了幾次,怪異的感覺還是沒有改變。 她學不來火燎原撫摸她的方式,力道不對,感受不對。 少了一樣的感覺。 那種有點寵的感覺…… 陶謹慎不敢去有小女兒鎮守的賭場裡賭,那麼他換一家總行吧? 就像身上的錢不夠去吃西堤牛排,改吃鹵肉飯一樣可以填飽肚子,他上不了豪華賭場當大爺,憑著多年賭鬼經歷也有管道找到小賭場解解賭癮。 位於山區密閉小屋,一張桌子,六、七個人圍在一塊吆喝,天花板一盞黃燈,屋子裡煙味彌漫,臭味刺鼻,每個人都像塊煙熏臘肉被熏烤著,讓煙味爬滿泛著微微黃漬的白汗衫,呼吸著污濁的尼古丁,嘴裡粗聲吆喝著髒話,賭嬴的人咧開混著檳榔紅汁的牙狂笑,賭輸的人用國罵狂操別人家的祖宗八代。 陶謹慎手氣不錯,贏多輸少,賭金從五千元變成兩萬一千元,他相信幸運之神今天是站在他這邊。 「贏的人別想先落跑呀!」同桌賭鬼不甘心賭輸,向陶謹慎撂話。 「嘿嘿,我還沒贏夠哩。」想趕他走,他也不會走。今天嬴的話,就買一整只烤得焦香油嫩的甘蔗雞回去給家人加菜。 賭局再開,賭輸賭贏的比例越來越接近,剛才贏的一萬六又從口袋裡掏了出去,再兩局,連原先的五千塊也沒了。 陶謹慎抹抹額上的汗,小屋裡不對流的烏煙瘴氣讓人喪失思考本能,缺少新鮮的空氣,在場所有人只憑著賭鬼本性在下注,所以陶謹慎並沒有注意到賭局之間的怪異氛圍及其他賭客之間的眼神交流,然後他開始慘輸,向朋友借來的五千塊也在下一局敗光,他又借下一萬塊,只用了三局歸零,他再借,再輸,再借,再輸…… 接過借據,他沒看仔細上頭填的金額,簽名,只想著等一下他就可以翻本贏回來,再去買甘蔗雞。對,他會贏的,一定會…… 陶樂善接獲一通電話之後,臉色難看。 她盯著自己那支萬年沒換過的老舊手機,她省吃儉用,三餐省為兩餐吃,饑腸轆轆時就在心裡默念我不餓我不餓我不餓來欺騙自己的生理本能,為的是替家裡還債,到現在郵局存摺的數字不超過一百塊。她可以一雙鞋子穿四年以上,開口笑了就用三秒膠黏了再黏,沒辦法黏乾脆用寬膠帶纏個幾十圈,衣櫃裡的衣服左邊數來五件,右邊數回去不會變多,一個星期就輪流穿,星期一粉紅針織衫,星期二鐵灰色短袖襯衫,星期三V領橫條T恤,星期四白色洋裝,星期五圓領水鑽短T,水鑽還掉了一大半,星期六開始重複星期一的穿著,星期天和星期二的撞衫,其餘的請按照順序重新跑一遍…… 她不抱怨這種小事,可以忍下自己想像一般女生喝咖啡聊是非、想買化妝品讓自己更漂亮、想去KTV唱歌、想買書、想玩樂的種種欲望,只希望家裡別三天兩頭都有兇神惡煞上門討債。 八十萬連十分之一都還沒償清,現在卻又…… 火燎原看見她鐵青著臉奔出賭場,長腿跨開大步伐跟上。 「樂樂!」他在電梯口前追上埋頭狂奔的她,還沒開口問她發生什麼事,她已經對著他吼——不是在吼他,而是吼著遠方的陶謹慎。 「那個死老頭又闖禍了!」一次又一次,一次還一次,一次再一次,像是最恐怖的回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停止的一天!「他跑去黑道賭場,被人設局宰殺,簽下借據——多少錢我沒聽仔細,那也不重要,我家要是還能拿出一萬塊我頭給你啦!」憤怒的火焰燒得她臉色漲紅,但她的唇在發白,雖然每一個字從嘴裡吐出來都鏗鏘有力,可是仔細去聽,那怒吼中有著隱隱的顫抖。 「陶謹慎現在人在哪裡?」他按了下樓電梯鍵,拉著她進去,門關上。 「他被押著,那些人打電話叫我們籌錢去贖他!」籌錢?上哪去籌呀?! 當!電梯下樓,開啟,直達停車場。 「地點呢?」 「他們說兩天后會再主動聯絡我們,目前不知道死老頭在哪裡,八成被打得很慘吧!」她想要用冷哼來表達她對陶謹慎的安危滿不在乎,讓陶謹慎吃點苦頭也好,被教訓一頓看看會不會乖一陣子,偏偏她氣得發抖的手臂上洩漏了一絲絲恐懼。 「那你現在要去哪裡?」 「回家!我媽和我姊在家裡哭!」沒有她在,媽媽和姊姊一定慌得不知所措,她必須趕回去安撫她們。 「我載你去,地址給我。」 她報了地址,跟著火燎原上車,氣憤地做了幾回深呼吸,抹抹臉,冷靜不?下來,繼續轟炸: 「他到底想怎麼樣?!不賭會死是不是?!他一點都不覺得那是錯的嗎?!老讓太太女兒替他收拾善後,他就不能少惹點麻煩,安安分分些嗎?!每次他一鬧出事,我就會巴不得他乾脆出去被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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