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決明 > 踹你,不痛! >


  「這個呀。」蘇小巧將困擾她一整個早上的報紙攤在姚喜容面前,纖指落在那則尋仇啟事上。「我一直覺得上頭的特徵很像你,冬季掰衣領子襯衫、Nikiya咖啡色荷葉邊背心,這不就是我們送你的生日禮物嗎?還有、還有,紮粗辮,十七至二十歲,身高一六〇左右……不過其他形容都不像,尤其是性格的描述,和你相差十萬八千里,但我還是覺得問問你比較安心。」

  她認識的容容連大聲說話都不曾,怎可能會「口氣惡劣、面目猙獰」地和人爭吵,更別提她會無端端攻擊無辜路人。既然容容說是和薛學長吃飯,兩個文明人度過溫馨而浪漫的生日夜,不會有什麼額外插曲。

  姚喜容垂目將視線落在報紙上。

  這則啟事她早上出門前就看過了,那時沒放在心上,也當是別人家的事,現在被蘇小巧這麼一問,她才察覺尋仇啟事上極欲剷除的社會惡瘤……是她。

  姚喜容戴回眼鏡,這次認真將啟事一字字細讀,被字裡行間的描述給拉回那夜所發生的事,當然這則啟事有五成真實五成偽造,真的是她踹人逃跑的惡行,偽的是他「彬彬有禮」與「微笑客氣」這兩句形容詞。

  那只噴火龍在她轉身逃逸後,還在她背後狂嘯怒吼地問候她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那算彬彬有禮嗎?也許,換個角度想,那些粗話可以解讀成「你媽好」、「你爸好」這一類的親切問句。

  她實在不該驚訝那頭噴火龍會做出登報尋仇的幼稚事情來,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有更蠢的舉動?她有點小期待呵。

  知道他在找她——雖然是以報仇為前提,她還是覺得滿有趣的。

  蘇小巧還在嘰嘰喳喳講述她對這項啟事耿耿於懷的原因,並沒有注意到姚喜容帶有深意的笑靨。「本來我對報上這種小八卦沒什麼留心,重點是在『當事人署名』上!你看、你看。」

  蘇小巧人小指頭短,可是白嫩嫩的食指在白紙黑字上滑動還是很難讓人忽視它的存在,姚喜容跟隨她的帶領,將眼神落在最後——

  喬均。

  「我好怕你去惹到這個古惑仔,你不知道他是誰吧?」蘇小巧一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神情,不給姚喜容發言權,接下去滔滔不絕地說:「他是我們學校對面那所私立千葉高級中學的學生會會長。」只隔著一條大馬路遙遙相對,可是兩所學校的風評卻天差地別,簡直是天堂與地獄的極端對比。

  「學生會長?」和她同一掛的嘛。

  「學生會長這名號聽起來是很品學兼優,統領著大大小小的學生邁向燦爛美好的未來。」正常來說也該是這樣沒錯啦,學生會長就像模範生一樣,有所謂的品性與成績的水平限制。「可是千葉……是流氓學校耶。所以他們選擇學生會長的標準應該是以誰打人最狠、誰拳頭最硬、誰出腳最快來當基準吧?」

  就像每所學校的學生會長都是一大群羔羊學生中的佼佼者,那麼,流氓學校的學生會長也絕對是劣羊中最肥大的一隻。

  「難怪我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我聽過他的大名。」只是不知道那夜挨她兩腳的人就是那個人人聞風喪膽、視為惡煞的喬家大少爺。

  「聽過就好,千萬不要和他扯上關係。」連根頭髮都別沾,最好也別呼吸到同一處的空氣,能離多遠就多遠。「既然這篇尋仇啟事和你無關,那我也不擔心了。」蘇小巧將報紙揉成一團,精准地投入廢紙簍裡,三分球。

  「小巧,我想……喬均在找的人是我沒錯。」姚喜容覺得很抱歉,因為她在蘇小巧籲出一大口氣放鬆輕歎後,還必須打壞她的好心情。

  「容容,你在開玩笑?!」蘇小巧的反應像極了她才是那個被喬均登報追殺的禍首。「你不是和薛某人去約會吃牛排了嗎?!」

  姚喜容淡笑著,邊將注意力轉回電腦螢幕上校對稿子,邊將那夜的情況從頭到尾講給蘇小巧明瞭,當然,她並沒有掩飾她的錯,只是由她那笑笑的嗓音陳述出來,顯得風涼。

  蘇小巧越聽臉色越沉。「不好了。」這是她最後結論。

  「不好了?」她覺得很好呀,電腦上顯示的版面配上聖歌「贊父慈愛」,簡直溫馨到不行,小天使加上小星星,太可愛了。

  「容容,你向學校請長假,先到你紐約叔叔家去避一陣子。」蘇小巧收起她俏美容顏上一貫的笑意,嚴肅而認真地說著。

  「這怎麼可以?三月初的聖歌比賽、月底的姊妹校學生會學術座談,四月期中考前還有一份季刊要做,這些——」

  「這些讓我和如意她們來發落,你最好今天就請假,趕快回家去打包行李,搭晚上的飛機走……買得到機票嗎?還是我讓我媽利用關係替你先處理好機票這些小事好了,我小阿姨是航空公司的一級主管……」

  蘇小巧完全陷入自我思忖及打算中,嬌小的身影在學生會室裡來回踱步,一會兒嘟囔著「有辦法了」,一會兒又說「呀,行不通」推翻自己的計畫。

  「如意、揚波和我三個人應該有能力接下你的職務,再不行,小紗也調來支援,可是要代理一個月是沒問題,但是你最好逃個半年,這樣喬均才有可能淡忘仇怨,半年……我沒自信能頂你半年,怎麼辦?」嘖,麻煩大了。

  「小巧,你別庸人自擾。」她在那邊走來走去,晃得姚喜容都覺得頭暈想吐了。

  蘇小巧回神。「你怎麼還在這裡?!」還不快快回家去收拾包袱!

  「不在這要在哪?」姚喜容想笑地問。

  「容容,人家好擔心好擔心你,你怎麼反而像尊不動明王佇在那裡呀!」蘇小巧跺腳,標準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姚喜容忍不住打個冷顫,每一顆細胞都被搔得癢癢的,蘇小巧這種似嗔似嬌的聲音不僅是少男殺手,連女孩子都要拜倒裙下。

  「沒這麼嚴重吧?」就算被喬均知道了她的身分又如何?大不了讓他補兩腳回去,趴在地上痛個兩天。

  不過,不知怎地,她很篤定喬均不會碰她一根寒毛,即使蘇小巧將喬均的惡狠給說得活靈活現,像是只要有人惹他一個不快,他就會用滿清十大酷刑般殘忍的手段來狠狠回敬對手,但是,她和蘇小巧的看法就是不一樣。

  沒錯,他看起來是很凶,火紅的發、火爆的個性、火辣的言辭,那幾乎是生日那天她對他的所有印象,可是又如何呢?

  她將他惹得跳腳,還死不道歉地挑戰他的男性尊嚴,他仍沒有對她動粗。在兩人當時面對面,他一巴掌揮過來就可以將她當沙包揍,完全不用前進或後退去調整姿勢,如此天時地利人和的大好機會下他都沒動手了,又怎麼可能會在事後補她一頓好打?

  他不會,她也相信他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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