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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對,和我們兩個同姓,雖然它是只小白鼠,但就姓黑。」黑煉笑著,此刻的他與黑凝,好像兩個坐在搖椅上,回顧人生點滴的老公公、老婆婆。「那是我們生平養的第一隻寵物——」

  「也是最後一隻。」

  「它很可愛呀,還會跳火圈。」黑煉說話時,還夾帶些肢體動作,讓他的敘述聽起來活靈活現。

  「那是因為你想抱它,它看到你滿手的火焰,嚇得不跳也不行。」

  「也對啦,它是滿會閃避危險的,因為我渾身是火就得逃,否則被燒成烤老鼠就很無辜了。」

  黑凝臉上所有表情都褪去,逐漸冰冷。「它如果會閃避危險,就不會爬到我的手上來,活活凍死在我掌間……」她說話時沒有什麼情緒起伏,好像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

  「我記得你那時好難過,好幾天都不說話。」

  「我沒有。」

  「有,你還哭了。」

  「沒有。」黑凝還是很堅持,她的記憶裡沒有這一段。

  「有,你抱著我,哭得好大聲。」黑煉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承認,所以也不打算和她在「有」、「沒有」這上頭打轉,自顧自地再道:「我看不到你的表情,卻知道你在難過,那時候是我覺得最不好受的,我討厭你那樣的『表情』,一點都不好看。」

  黑凝的頭髮很長,坐在甲板上,長髮流泄在地,當然,也披散在黑煉伸手可及之處,他每回要摸她時,總是屏著息、小心翼翼,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會燒壞她的發。他讓自己心緒淨空,讓自己五指之間不帶火焰,才慢慢握著她一綹細長黑髮梳理起來。

  「煉……」

  「嗯?」

  黑凝一時之間竟然有股衝動想告訴他,她忘掉那一切了,忘掉有個小女孩抖著手,捨不得地捧住冷硬的小白鼠身軀在哭泣自責,即使現在由他的口中拼湊回來部分記憶,她卻已經感覺不到任何心疼或是難過,就像個旁觀者,無關痛癢地聽著別人的故事……

  她想告訴他,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凝?」黑煉再喚。

  她看著他,最後還是選擇沉默。

  她知道黑煉幫不了她,就算他心裡多希望能助她一臂之力,也一樣於事無補,只能看著她走向遺忘。

  「煉,你前些日子在左派的生活,還好嗎?」她改變了話題,不想再談過去。

  「還可以,是比以前在研究所被當成實驗白老鼠的日子要有趣多了,左派的人還滿新鮮的,可惜就是少了你。」滿足中的大不滿足。

  「右派的人也很不錯,我喜歡他們。」

  「你在說『喜歡』時,嘴角能不能笑一笑呀?如果不是因為認識你很久很久了,我會以為你在說違心之論耶。」

  黑凝沒理會他的說教,逕自說道:「如果可以,我想一直留在右派。」

  這句話,黑煉再聽不出來她的隱喻就太蠢了。

  「而當中不包含我的位置,對不對?」

  「對。」她也不造作,誠實而堅定地點頭。

  「凝,如果我重新追求你,就像一個正常男人追求一個正常女人一樣,你會給我機會嗎?」

  她沒點頭也沒搖頭,不給他完全肯定或完全否定的答案。

  「正常?這兩個字眼是不可能套用在我們身上的,我們之間存在的問題,以前在、如今在、將來也會在。」

  「凝,我們可以勇敢一點去嘗試,或許結局會出乎我們兩人的意料!」

  黑煉的話,讓黑凝笑了,但是笑容裡沒有一絲暖意,反倒苦苦的、澀澀的。

  「我們當中,總要有一個人冷靜,不能像你這樣不顧後果。」

  因為她害怕,最後受傷害最深的人,是他。

  她會忘掉所有的感情,但他不會。

  不能遺忘的人,往往最是痛苦。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除了酷酷的船長之外,沒有人算得出來已經過了多久。

  就在右綰青已經想直接跳海尋求解脫之際,一艘豪華遊輪慢慢駛入眼簾,猶如救星降世。

  原來右叔真的替他們三人安排好登上豪華遊輪到日本,雖然同樣是以偷渡的方式,但是平穩的大遊輪總是好過一個大浪打來就顛簸搖晃的小船上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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