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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智安說,耀中告訴他,我們屋子裡有其他男人進駐!我剛剛也聽到你在和男人講話!千蝶,那傢伙是誰?你學校的同學嗎?」駱麗心開始逼問。

  「不是。但他是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他不是什麼牛鬼蛇神,他真的很好……」駱千蝶想說話,但是依照慣例,姊姊一定會搶她的話,不給她辯解的機會。

  「姊姊不是告訴過你嗎?你要交男朋友,一定要讓姊姊先看過。你根本就沒有識人的眼光——看你以前挑的二十一個男朋友就知道。姊姊很擔心你又遇到第二十二個壞傢伙……你以為這是在集印花換獎品,越多越好嗎?」駱麗心沒好氣的將妹妹拉進屋子,帶上門。

  此時的黑絡正牽著絲,掛在駱千蝶背上的背包吊飾,跟一堆叮叮咚咚的鈴當幸運符混在一起。

  「這回這個真的很好很好……」駱千蝶還想替黑絡說話。

  「上回的萬浚、上上回的陳宗毅,還有上上上回的葉……葉什麼的,你也都說他們好呀!你哪個說過他們壞話了!」

  「葉思翰……」忘了人家的名字很不禮貌的。

  「管他什麼汗不汗的!總之,那個進駐家裡的野男人,要嘛就找一天帶他來見我,否則姊姊一定會反對到底,聽到了沒!」保護妹妹是當人姊姊的天職!「要是他沒種來見我,八成表示他心裡有鬼,心術不正,你要儘早和他分手,不要等到再受一次傷……姊姊看了會很難過的。」

  「噢。」

  「他要是傷害你,我就揍得他當狗爬出去!」

  呃……姊,黑絡現在正從你面前爬過去耶……

  駱千蝶回房時,就見到黑絡變回人形,正坐在她的床上,她一震,快速閃進房間,立刻鎖上門。

  「怎麼這麼早回來?我以為你姊姊還要再叨念一個小時以上。」

  「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不怕我姊姊闖進來看到嗎?」她聲音壓低,發現黑絡拿著她一件衣服在縫補。

  「你這件衣服腋下有個破洞,我幫你補起來。」他動作純熟。原來由一個大男人做縫紉工作應該是非常詭異的,尤其是黑絡這種高大英氣的男人,拈著細針,唇邊噙著笑,那是有別于母親替小孩縫衣服的慈笑,卻同樣是那麼耐心及溫柔……

  他拉起細針,再下針,衣服上的洞口逐步消失。他縫得非常仔細,不是單純想將破洞補起,而是要讓這件穿破的舊衣恢復到之前完好無缺的樣子。

  「你姊姊跟你說了什麼?」他隨口問。

  「她說,有空想見見你。」至於其他她被罵慘的話,就省略吧。

  「我?」

  「嗯。如果可以,你要不要和她見一面?當然,我們可以撒個小謊,避開你的身分……我想讓姊姊看看你,好嗎?」駱千蝶挨著他坐下來,欣賞他補衣服的細心。他用的不是一般的線,而是半透明的蛛絲,衣服補起來的同時,幾乎看不見任何痕跡。

  「為什麼?我以為你會希望我不要出現嚇著她。」

  「你不要說這種話……」駱千蝶一點也不愛聽他這樣說,尤其他還用這種若無其事的口吻。「我姊姊關心我的交友情況,我跟她說……我不喜歡張耀中,因為我好像……」她眼神遊移地低頭,臉頰越來越紅,像含糊咕噥了幾句話,但黑絡沒聽得很清楚,只隱約聽到零零落落幾個喜呀歡的,倒是後頭那句,她又恢復了正常,「所以我姊姊想見你。如果姊姊知道你的存在,以後你在屋子裡出現也比較不會讓她懷疑,我們也不用像躲什麼似的,你覺得呢?」

  當姊姊要求她一定要帶新男朋友給她鑒定時,她只想到黑絡。

  她想讓家人也認識他,想讓姊姊認同他……

  可是黑絡卻笑著拒絕了。

  「我並不想讓她見。你知道的,越少人知道我的存在越好。你可以說個小謊去欺騙你姊姊,但是你勢必要用更多的謊來圓前一個。」黑絡咬斷縫妥的蛛絲,將衣服攤開,前前後後檢查了一回,滿意自己的手藝。「當你告訴她,我是你的朋友,她會問你:在哪裡認識的?你為了隱瞞我的身分,就得替我假造一個家世背景,然後偽構我的生平。這一切,或許都還算簡單,但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算是個死人,永遠也不會有辦法找到『黑絡』這號人物的存在,我從好幾年前,就被宣告死亡……如果有朝一日,她查到這個事情,你又要如何圓謊?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讓她知道我的存在。」

  駱千蝶很驚訝,「為什麼你被宣告死亡?」人不是好端端在她面前縫衣服嗎?

  黑絡覷她,表情微微垮下來,「因為我是研究所的實驗白老鼠,他們做的實驗,就如你所看到的,各種基因混合的研究,成功活下來的人,就變成我這副模樣,失敗的,就是一具具屍體了。為了省麻煩,研究所乾脆替我們偽造死亡證明,這麼一來,我們的生死,變得單純而容易。」他又偷瞄她一眼,發現她還是哭了,他無奈一歎,「你說我用太淡然、太置身事外的口氣說話,你就會想替我哭,所以我才故意裝出這副可憐兮兮的嘴臉,故意說話時還要抖兩聲,結果你還不是一樣哭?乖,不要哭,死亡證明是假的嘛,我還不是活生生在這裡替你擦眼淚?」

  「丹尼斯呢?他的身分是什麼?我覺得他和你是不一樣的……雖然他說你們是同類人,但我就是覺得他不像……」

  既然她都哭了,他就趁機一次說完,讓她一次哭齊吧。

  黑絡抱著這個想法,也沒想多瞞什麼,「你說對了,他和我不一樣。正確來說,我是屬於他的實驗品之一。但他並不算是實驗的發起者,只是team的重要一分子。」

  「他好過分!那麼,他的出現是來帶你回去那個泯滅天良的研究所?!」

  「沒錯。因為我們一群白老鼠從研究所逃出來了。」反正無論裝出什麼神情都無法讓她止淚,他也乾脆恢他慣用的態度——用最失敗的說故事口吻,沒有高潮起伏的平述。

  「那種地方當然要逃呀!」她替他氣忿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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