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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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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 隔著玻璃,她瞄到他打了個噴嚏,聲音沒能傳進店裡,倒是動作騙不了人,沈寧熙停下所有動作,緩緩抬頭,看著窗外的他捂嘴咳嗽。 捏碎了兩個蛋塔和一塊三明治,沈寧熙很難再裝出置身事外的冷漠,皺著眉頭推開了店門。 「你為什麼還不走,一直站在這裡做什麼?」趕人。他惹得她都無法專心工作了。 「我……想和你說聲謝謝,謝謝你給我這條毛巾擦雨水。」他輕揚手上的抹布,在濕發上抹拭,毫不在意它先前的用途。 沈寧熙這回是真的楞住了。 就這樣?就為了這句話,他站在門口將近……一個半小時? 「你、你可以推門進來講呀!」她心虛了,他的笑容是那麼誠懇而光明,而她,只不過是惡意遞給他一條擦玻璃用的髒抹布,他竟還為此向她道謝…… 此時此刻,她覺得在他身上看到了白色羽翼和天使光環,相對的,她在他眼中恐怕是只背著黑色蝠翼的壞心惡魔。 「我看你在忙。」胡亂抹幹水濕,他將抹布遞回給她。「我不好意思拿走你的毛巾,還你。」 「你……」 沈寧熙聽到自己重重一歎,然後出乎她自己的意料,她拉起黑澔的手,將他拖進了麵包店。 避開了老闆的雷達目光,她將他帶到店面後方六坪不到的員工休息室,不只她驚訝自己突來之舉,黑澔的錯愕也不在話下。 沈寧熙從櫃子拿出幹毛巾和一件老闆的棉質圍裙,一面小心翼翼偷瞟廚房動靜,一面將毛巾快速罩在他腦袋上。 「你快將濕衣服脫下來,用這件圍裙包住身體。」她聽到廚房傳來老闆訓斥學徒的聲音,趁此機會連珠炮似地交代黑澔,轉身就想走出休息室好讓他脫下衣服。 黑澔拿著她塞來的圍裙,輕輕說道:「我只是想向你道聲謝而已……並不是要麻煩你……」 「你現在只要不出聲就不會麻煩到我。」要是被老闆知道她偷渡一個陌生人到店裡,她的麻煩才大哩。 掩上門,沈甯熙重新站回櫃檯,正巧老闆探頭出來查勤,與她淡淡交換一眼,又縮回廚房繼續責駡學徒的粗心大意,將一大包糖全給倒進了麵糊裡。 只差一秒就被抓包了。沈寧熙松了口氣,也在同時自我嘲弄地瞪著反射在玻璃櫥窗中的自己。 她幹什麼替自己拉了個大麻煩到店裡來?萬一被老闆瞧見黑澔,她只有吃不完兜著走的淒慘下場,若是工作保不住,她的房租和吃飯錢從哪裡來?憑她的學歷,在這種景氣低迷到穀底的時候要找新工作少說也得花上半年,這半年總不能只張嘴喝西北風果腹吧?就算吃的問題解決了,住的問題還是懸在那裡,雖說她住家對面有座小公園,到裡頭打地鋪睡個半年應該不成難事,可是半年不洗澡…… 向來悲觀的沈寧熙已經將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在腦中演繹一遍,想當然耳,她演繹的下場通常不會太光明燦爛。 或許她現在該做的,就是拿根掃把將休息室裡的黑澔趕出麵包店,這樣她就不用提心吊膽老闆會發現黑澔的存在,她也不用煩惱房租和吃飯的難題,甚至是面對方才浮現腦中那個橫死街頭的淒涼結局…… 可是,是她自己拉人進來的,現在又轟人出去也太說不過去了,雖然她不在乎被人指控為反復無常,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定義成狼心狗肺,今天就算遇上困難的人是她,也不見得有人願意伸出援手,她又何必像個呆子似的對人掏心挖肺,做著吃力不討好的事? 知道黑澔沒死,她的良心過得去就好,至少以後夢境中又出現他笑著要她作伴時,她還可以中氣十足地吼罵回去,而不是嚇到驚醒。這樣就夠了,她實在沒必要因為他一時著涼的病模樣而心軟…… 靜了靜,沈寧熙在心底不斷附和這個想法,腦袋瓜子甚至無意識地點動,完全支持自己的決定,趕人才是上上之策。 此時剛好有一名客人進來,她一直等到客人選好麵包也結完賬離開後,才又溜進員工休息室。 黑澔光裸著上身,腰間圍著老闆過大的圍裙,髮絲淩亂不羈,看來好……淫靡,像是剛洗完澡出來的尤物,若隱若現的身軀更引人遐思,再搭配上他臉上靦腆的笑容,簡直像是在對人勾著食指說「撲上來吧、撲上來吧」…… 咕嚕嚕。發自於他勻稱腹肌下的饑餓聲中斷了沈寧熙的胡思亂想。 他臉色微紅,她卻沒說什麼,轉身出去拿了幾塊麵包進來,交到他手上。 不對不對,她不是來趕人的嗎? 沈寧熙想收回瞧著黑澔狼吞虎嚥模樣的目光,但是怎麼也移不開眼,她擰痛了自己的腿,才勉勉強強別開頭,拒絕被蠱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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