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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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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為了不被逮回去再過非人的生活,他該儘早結束自己生命…… 但是捨不得呀,他真的開始覺得捨不得了,回研究所也好、尋短棄世也罷,無論是哪種選擇,他都再也見不到沈寧熙。 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他能選擇嗎? 「這群傢伙真是麻煩,連你住我這裡都能查到?難怪有人說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不過找人也不用把她的家翻成那樣吧?故意嫁禍給無辜的小偷嗎? 「那你要逃嗎?嗚嗚……」五樓鬼小姐發問。要是黑澔走了,她就少了一個能聊天的對象了,也沒有美色可以看了,嗚,不要走嘛,黑澔…… 「我……」如果不想被抓回去,逃走的確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沈寧熙嗤聲以對:「為什麼要走?該走的不是黑澔,那群傢伙私闖民宅就很該死了,還敢光天化日之下抓人嗎?當臺灣沒有法律了?」 「寧熙,他們真的會。」對他們而言,他充其量不過是只白老鼠,誰會去在意一隻實驗白老鼠的權利?要殺就殺、要剖就剖,這是他們的物化觀念,根深柢固,即使懂法律,也不會將它套在一隻老鼠身上。 「你不可能躲躲藏藏一輩子,就算你真的躲到下水道,他們還是會去揪你上來的,逃避不如迎戰。」沈寧熙並沒有說得鏗鏘有力,只是眼神堅定。「你的人生才剛開始,讓你自己掌握,而不是由別人來操縱。」她凝望著盤腿坐在她正前方的黑澔,停下剛在整理屋子的雙手。「還是你認為你自始至終都還在過著那種黑暗的生活,根本沒有什麼新人生可言,所以捨棄掉了也無所謂?」 她的口氣淡然,卻重重震撼了黑澔。 換做以前的他,為了逃避,他會毫不猶豫尋求任何一種能最快速死去的方法,他從沒有像現在這麼害怕過,害怕失去、害怕離開,也害怕死亡。 因為那三者,意味著一切歸零,現在的感覺、和沈寧熙在一起的感覺、心跳的感覺、心動的感覺……一切都將歸零。 他才剛開始走入人類社會,而不再是見不得光的蜷縮鼠身,這是他的新人生,是他自己可以選擇的新人生—— 逃避不如迎戰。 *** 日子平靜了好幾個星期,一切都像是黑澔和沈寧熙的被害妄想症似的,沒有任何插曲來打擾黑澔的新人生,之前闖入她家的那群人也沒有第二波的舉動。黑澔一樣在麵包店裡如魚得水,甚至還研發了幾項新口味的蛋糕和麵包,一推出就造成了不小的搶購熱潮,而沈寧熙一樣在收銀台前陰陰沉沈地算著賬,一樣假裝她和黑澔是「感情不熟」的同事。 若真要說兩人生活上的小小波瀾,就是沈甯熙她媽應黑澔之邀,這個星期五晚上要光臨她家吃頓便飯,順便看看沈寧熙新「室友」的模樣,評估評估他有沒有資格升格成「女婿」。 為了這件事,沈甯熙和黑澔小吵一架——事實上只有沈甯熙一方在跳腳,黑澔只是無辜地全盤接受她的指責。她氣他沒事先和她商量,真的將自己當成這個家的男主人胡作非為,大剌剌擺佈起她的生活;更氣那一狼一狽背著她不知又達成多少爛共識,而她仍被蒙在鼓裡! 「寧熙,一塊去嘛。」 兩人現在又為了去不去車站接沈母而針鋒相對,雖然所有癥結都在沈寧熙身上。 「不去!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怎麼來,她自己會坐計程車來,不用你多事。還是去顧廚房那鍋鹵豬腳比較實際。」她不是貪嘴的人,可是鹵肉香味真的太濃太勾引人了,她打算等黑澔出門後,立刻添碗白飯去大快朵頤。 「我們去接她,還可以替她提行李,散步似地邊走邊聊邊回家,不是很好嗎?」他還在哄誘著她。 「提什麼行李?」不是來吃頓飯嗎?要打包也是回家才做的事吧,難道她媽媽先準備好行李箱來裝剩菜? 「沈媽媽要在家裡住到星期天。」一桌子的菜已準備得差不多,雖然都是他從食譜上現學現賣的初試品,但是看起來的美味程度絕對不輸給食譜上的精美圖片。 又是一件沒先和她商量的事!沈寧熙翻雜誌的聲音變大,又是遷怒的結果。 黑澔從她房間取來一件小外套,一手將她從沙發椅上挖起來。「快,沈媽媽說不定快到車站了,讓她久等就不好了。」 「你做什麼這麼高興?」好象要迎接媽媽的人是他一樣,故意用這種方式來彰顯她這為人子女的失職嗎? 「你媽媽要來,你不高興嗎?」黑澔反問。 老實說,她沒什麼感覺,也許覺得有點麻煩,也許覺得有點費事,但這些都湊不上高興。 她不想多說,反正人都快到了,再吵這些也沒意義,只是等會兒去接她媽媽時場景一定很尷尬,說不定三個人會相對無言地從車站走回家來,十幾分鐘的路程,就像長長的一年一樣。她很討厭和母親之間這種凝滯沉默的相處方式,所以她幾乎不曾開口邀母親到她的小套房來吃飯或過夜,太不自在了。 但是,沈寧熙錯了。 她從來不知道在公共場所因為過度喧嘩而遭路人投以注目的感覺是什麼,今天,她首度嘗到了。 心中有股強烈衝動想拿膠帶封住身旁興奮暢聊的那張嘴,不,兩張。 被黑澔拖來車站接人的沈寧熙凝著目光,看那兩個本該是頭一回見面的「陌生人」相互擁抱。 「沈媽媽,你和寧熙長得好象,都好嬌小。」黑澔接過沈母手上不算重的輕便行李,打量她幾眼,立刻笑開了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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