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井上青 > 御賜後娘 | 上頁 下頁
三十五


  半個時辰前,舅母昏厥醒來後,依舊苦苦哀求她救溫天樂,痛哭得幾乎又要暈過去,不忍見舅母為了救兒子,拖著病體三番兩次想向她下跪,她心一軟,遂點頭答應。

  見她答應,曹麗心急如火燎的傕促,要她趕緊到衙門大牢放人,讓溫天樂先躲過斬立決這關,到別處避一下風頭,等時日久了,興許攝政王忙於國事會將這事淡忘,屆時她再說情一番,也許就沒事了。

  曹麗如想得簡單,說得也容易,但其實要她放人,她是百般不願的,可一想到舅父母……唉,她又狠不下心撒手不管。

  她很清楚風揚的作風,若他認定溫天樂該死,就不會讓他苟活,尤其溫天樂又曾對瓶湘雲做過讓他無比難堪的醜事,于公於私,他非斬他不可。

  「夫人。」小春跟著她,臉色跟她一樣凝童,夫人當然不會跟她說表少爺是犯了什麼罪被抓來關,但她守在舅老夫人門外時,隱約聽見表少夫人拔高聲大罵,似乎是說表少爺讓人把雀兒丟入海裡……

  她是不明白表少爺為何如此狠心,但他此舉令人髮指,想必夫人一定也很氣憤,只是舅老夫人苦苦京求,夫人不得不親自到衙門一趟,趁王爺還沒回來前,趕緊放人,但……

  見瓶湘雲往前走一步,小春忍不住拉住她,她不解的回頭看,就見小春皺著眉,低聲勸道:「夫人,你,你可得想清楚,你若真放了表少爺,王爺肯定會生你的氣,說不定會……會……反正王爺若真生氣,後果肯定會很嚴重。」

  大夥兒都只想著那個表少爺,卻沒人替夫人著想,王爺的硬脾氣可沒人敢惹,夫人要真執意和王爺唱反調,惹得王爺真發火了,誰來替夫人承擔?瓶湘雲感激的看著小春,這小春真的是個貼心的丫鬟,處處為她著想,小春說的,她當然想過,她私自來放人無疑是公然挑戰王爺的權威,以他剛硬的個性,自是容不了妻子址他後腿的行徑,可她今日若不來走這一趟,溫天樂再被判了斬立決,那她會一輩子愧疚不安,無顏再見舅父舅母。

  既然已答應舅母,人是一定得放的,她深吸了口氣,不再多想,再磨蹭下去,等風揚回來,一切就為時已晚。

  她大步向前,獄卒以為她純粹是來探視自己的表哥,恭敬的引領她前往大牢內。

  溫天樂一見到她就撲向鐵欄杆,眼神發亮,急嚷著,「湘雲,你快讓他們放我出去!」

  「我問你,真是你讓人把雀兒丟入海裡的?」瓶湘雲劈頭怒問。

  「我、我……沒、沒這回事……」溫天樂心虛的嚅囁著,「我昨晚喝得醉醺醺,回家後倒頭就睡,根本不知道雀兒被送走……」

  瓶湘雲怒目瞪他,他立刻嚇得噤聲,她明知道就算她問,他也不會承認,在這節骨眼他更是會打死不認,但她就是氣不過。

  「湘雲,你快讓他們放了我,晚了就來不及了!」溫天樂壓低聲,急急催促。

  瓶湘雲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大口氣,別過臉不看他,腦裡卻想起舅父舅母老淚縱橫的模樣,心頭不禁發軟,她看著獄卒,最終還是開口,「把牢門打開!」

  「這……」獄卒怔愣了下,「可是縣太爺文代,他和王爺馬上會趕回來親審,要下官務必看管好溫老闆。」

  一聽到獄卒所言,溫天樂嚇得腿軟,「快、快點放我出去!你不知道本少爺是攝政王夫人的哥哥嗎?夫人都親自來了,你、你還不快點把牢門打開!」

  「夫人,這……恕小的不能從命。」獄卒低著頭,囁嚅著,攝政王判高雲斬立決事,讓全衙門上下,包括縣太爺都嚇得戰戰兢兢,不敢對任何事掉以輕心。尤其此事是攝政王派人十萬火急下令的,攝政王親下的令,自己要是膽敢放人,就是有十顆腦袋也會全被砍光了!

  「你……」瓶湘雲知道高雲案讓衙門這幹人見識到禦風揚的嚴厲,尤其這案他又要親審,他們自是不敢隨意放人。「把鑰匙給我,我來放人,攝政王若怪罪,由我承擔。」不想為難獄卒,她臨時想出這方法。

  「這……」

  獄卒猶豫之際,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冷厲的嗓音。

  「大膽!攝政王夫人的命令,你膽敢不從?」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征愕的回頭一看,赫然發現他就在身後……

  「王爺!」小春明顯一愣。

  獄卒更是惶恐下跪,「王爺饒命!」

  她的眼神和他交會,就見他的眼神冷厲,沒半點溫度,想必是因她私自來放人心生不悅,卻礙於人多,不好當面斥責她,只能將怒氣憋在胸中。

  她欠身向他行禮,「王爺。」

  「把鑰匙拿給夫人。」他不搭理她,逕自對獄卒下令。

  「是。」跪在地上的獄卒恭敬地雙手奉上地牢鑰匙。

  「夫人,你要地牢的鑰匙做什麼?」他冷厲的目光盯著她,倘若她真聰慧,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恰當的場面話。

  瓶湘雲眼神幽幽的看他,她當然知道此刻自己該說些大義滅親的話,一來保住夫妻倆顏面,二來贏得所有人敬重,可是,舅父母傷心哭斷腸的模樣卻盤旋在腦裡揮之不去……

  她咬緊牙關,決定放手一搏,「我要放人,我表哥他……無罪!」

  她話一出,只見他神色一沉,原就冷酷的臉頓時化上一層厚厚的寒霜,銳利眼神像把利刀刺向她的心,他一語不發,氣得鼻翕微張,她能感受到他憋在胸口的怒氣猶如熊熊烈火般撲來,宛若很不得將她當場焚燒殆盡……

  「娘,你在做什麼?」一早,禦暄跑進自家後院的蓮閣,見瓶湘雲在折紙,他好奇的坐到她身邊。

  「娘在折紙鶴。」

  「折紙鶴做什麼?」禦暄眼睛張得圓圓的,不明所以的問。

  「你父王不是生病了嗎?娘想折紙鶴,為他祈福。」瓶湘雲低聲說著,心頭盈滿愧疚。

  十天前,她在佑安縣的大牢內和他對峙,最後她還是沒能成功說服他放人,而事實上連她都覺自己想放人的理由無比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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